尤其是,她压根不知道为什么沈清容要来画她。
她逼着自己专注在书本上,可每次沈清容的目光一扫过来,总是下意识一僵。
许久后沈清容叹了一声,“小秀才,你紧张什么啊?”
不知怎么同他说,她哑了哑,“之前没被人画过。”
沈清容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可惜了你这幅模样,那我以后多帮你画几张。”
“......倒也不必。”
她觉得这气氛委实奇怪,道:“你快些画。”
“你这么紧张,我画不出来。”
黎云书深吸口气,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最后她忍无可忍,拍下笔,“沈少爷,这关州城比我好看的姑娘不胜其数,您若想锻炼技法,何不去找她们呢?”
“画美人最重要的不在形,而在气质,你懂不懂?”沈清容不满地反驳,“非要说好看,我早跑到花音楼去了。那里的姑娘还抢着让我画呢。”
“......”
大抵也觉得自己会打扰到她,沈清容退了一步,“那好吧,我换个地方离远点画,总不成问题了吧?”
说完便抱着一大堆纸卷字墨离开。黎云书闭眼缓了缓神,决定不再理会他,继续提笔看书。
可没看多久,就听沈清容“嘶”了一声,紧接着哗啦啦一阵乱响。黎云书皱眉看去,沈清容将那染了墨的画掀开,重新扯了张纸出来,暗暗嘀咕,“怎么就画不好呢......”
他作画时倒是安静,连额前落下碎发都来不及管。黎云书看他认真,也就没再理会。学堂中两人一人瞧着书卷,一人凝神作画,倒也安静。
及至夜深,黎云书默背了五篇策论,觉得收获颇丰。
沈清容废了五版画,还觉得没画好。
黎云书看他抓得头发都乱了,好奇探身,“我看看。”
沈清容赶忙用手去盖那画卷,“不行,等我画好了再给你。”
他捂得严严实实,连个墨点都没留。黎云书窥不见端倪,只好放弃,“好吧。”
沈清容松了口气,看她转过身,手刚刚拿开。谁知另一双手更快,直接从他面前夺过了画卷!
他一惊,赶忙要去抢,“还给我!”
黎云书背身挡过他的手,借着烛光打开画卷。
“你这画的......”她微微惊了惊,“是我?”
画卷上之人着一身厚重官袍,衣上纹案繁复,长发绾起。她身前是挂满繁灯的街巷,巷中游人如织。笔墨定格在她提灯回首的那一瞬间,眉目依稀是她。
“不是你。”
沈清容飞快从她手中夺过画卷,黎云书挑眉,“那你画的谁?”
他一哑,看黎云书眼角挂上疑惑,面不改色地开口:“我叔父的干爹的侄女的远方大表妹。”
黎云书:“......”
知他是在说笑,她只轻轻瞪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
黎云书离了书院后,往家中走去。
今夜她回来的有些早,路过街巷中时,尚有不少游人在赏着关州夜景。黎云书提着灯,默背着诗文,无意间撞倒了一个人。
字画噼里啪啦落了地。
“对不起......”那人神色慌张,弯下腰去拾散落在地的卷轴。黎云书帮他捡,被他赶紧夺了过去,“姑娘,您先赶路吧。”
她只当是这人不便让她瞧见卷轴里内容,应声正要走,又忽然觉出不对。
方才她无意将卷轴展开,卷轴上的字迹,似乎......是仿品?
黎云书猛回过头,恰对上那人鬼鬼祟祟的神色。
她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那人大抵也是心虚,面色一狠,二话不说掉头便跑!
——事有蹊跷!
她立马回身去追,随那人翻身跃上瓦檐。那人抱着画,跑得跌跌撞撞,步子却丝毫不见慢,显然是有些功底。
没想到黎云书身手还要迅捷几分。她接连几步追上,几乎就要制服住那人。
那人大抵也知不好,一步跃入巷弄之中,等黎云书追过去时,他却莫名不见了。
她四下望望,皆寻不见那人影子。正疑心着,身后骤然响起步声。
“没想到李夫子教出来的秀才,倒还有几分功夫。”
黎云书警觉回头,见一男子头戴帷帽,缓缓走出。她心知是计,语气冷下几分,“阁下引我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朝前一步,黎云书立马松下头上木簪,眼中满是戒备。似乎他再走一步,她就会用簪子刺破他的喉咙。
他见了黎云书的反应,倒也没恼,将那字卷抛给她,“你方才疑心的,是这个吧?”
黎云书接过那字卷,展开一看,的确是伪作。只是照着法子将纸撕开,底下却并无什么地图。
她眸光微凛,料他是知道了程家的事。
约莫这人,就是程家背后的靠山了。
程家倒了,他们引她出来,除了杀人灭口,还能有什么原因?
黎云书握紧木簪,冷笑道:“也好,我正愁没法将这群通敌的废物连根拔起,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好大的口气啊。”
男子赞了一声,意味不明地一笑,“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才,有胆量。”
黎云书:“......?”
她听这人话里没带杀意,握着木簪的手微微松动,听他继续:“姑娘误解了。我只不过是听闻姑娘科考,想来做个交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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