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府考的题大概有些难。不少考生一边往外走,一边啪嗒嗒掉着眼泪。
沈清容考得似乎还不错,走路都有点飘。他瞧见了黎云书,一脸春风得意地上前。
正准备炫耀几句,忽然转了口,“什么东西这么香?”
黎云书将羊肉抓饭递给他。沈清容打量了它片刻,道了声谢,“我回府吃吧。在路上吃东西,总有些不太好。”
知道他爱面子,黎云书没有多说,“看起来你做的不错。”
沈清容很是骄傲,“会做的都做上了,不会做的都猜上了。”
“有些什么题?”
他偏过头,“最简单的题,是出了几个句子,让我们分析作者的意图。”
“比如?”
“我记得有一句,是‘举世非之而不加沮’[1]。”
“哦。”黎云书点头。这句话她有讲过,当即松了口气,“你答上了么?”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多鼓励别人。”沈清容一脸认真,“全世界都要非常努力地夸赞他,不要让他感到难过。”
黎云书的步子顿住了。
她刚刚放松的心唰一下又悬了起来,“还有呢?”
“‘怨灵修之浩荡兮’[2],是说天底下有很多怨灵,他们全都出来修东西,就会修出一个浩荡的大工程。”
她觉得当头受到了重创,“......还有吗?”
“还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3]。”沈清容点头,“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给这个人看手相,因为手相不好,把别人说哭了。算命的就很无语,他只好一本正经地又胡说八道一遍,因他说得全是废话,活活噎到了自己。”
“......”黎云书缓缓攥紧拳,“还有没有?”
沈清容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怎么好,但他自认为没得罪她,便快乐地继续:“剩下一个就简单多了,是‘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4]。我想这不是很容易吗,是说对人动心之后,如果还一直忍着自己的冲动,那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不太行。”
黎云书:“......”
她如身后着了火一般,越走越快,巴不得把这家伙甩得远远的。
沈清容忙追了上去,“小秀才,你怎么了,走这么快干什么?”
“你以后......”黎云书咬牙切齿,“别说是我教的你!!”
她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教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家伙!
怎么就......
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觉得眼前隐隐眩晕,耳旁传来他关切的询问:“生气了?”
“你别同我说话。”
黎云书没好气地应声,鼻尖被气得有些发酸,“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逗你玩的。”
面前探来一串糖画,她循之望去,见沈清容得逞一笑,“少爷我像是这么没文化的人吗?就是看你天天一脸严肃,想引你笑笑。别生气了,嗯?”
她看着面前的糖画,看他朝自己扬眉,本想继续板着脸,终是无奈地笑出声。
“罢了。”
黎云书轻轻瞪他,“你最好是在说笑。”
她陪他走了很长一段,走到沈家面前时,她道:“对了。我同沈夫人说,只教你教到府试。若你这次府试过了,我也该去备考了。”
沈清容睁大眼,“你以后,不教我了?”
“不教了。”
他怔在原地,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寻思人家备考是天经地义,总不能一直打扰她,只得将杂七杂八的情绪咽了回去。
“李夫子比我厉害得多。你日后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黎云书嘱咐着,“他又同你爹是故交,只要你肯学,必定有很多值得学的。”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教和他教,不一样。”
黎云书疑惑看他,“夫子的学识远高于我,能算是大邺最厉害的文人了。你听他的课,该觉得庆幸才是啊?”
“......”沈清容一想日后都是李谦教自己,就觉得自己肯定学不进去。思来想去许久,沈清容总结道:“你的脸不能打,他的脸可以随便打,所以不一样。”
黎云书:“......”
这就是他从前天天被李谦追打的缘故吗?
“也罢。”她叹气,“反正我一直在书院,就算不教你了,日后你有不会的东西,大可来问我。”
沈清容应了。
他把黎云书送回家,看着她拐进木门中,想到今后再也不能堵在门口找她背书,无端还有几分惆怅。
这念头一起,他立刻在心里呸呸呸了三声。
“背什么书,最好这辈子都别来找她背书了!”
正惆怅着,扶松道:“少爷,您府考的时候,黎姑娘遣人给您准备了大惊喜,放了满满一屋呢。”
“满满一屋?”
沈清容一愣,喜出望外,“她居然还会给我准备东西?是什么?”
扶松答得规规矩矩:“是您最喜欢的东西。”
他最喜欢的东西?
是画?是酒?还是......钱?!
黎云书给他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钱?!
沈清容又惊又喜,掉头便往家跑。
那可是钱啊!
满满一屋子的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