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郎中喘着气,“我、我都说出来。”
“那赤目鸩毒唯有皇脉之血能够压制住,我能够做这些,是因为有人将皇族之血提供了出来......”
“供血者,是何人?”
寒刃步步逼近,“你该不会告诉我,是那远在天边的四皇子吧?”
顾郎中咬住下唇。
看来这人已经知道,所谓四殿下救了黎云书的阿娘,只是个谎言。
他不知这人是谁,亦不知他问这些要做什么,颤声道:“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吗?”那人笑了声,“大邺皇子,怎可流落在外,当然是迎他回邺京过好日子了。”
“只是需要麻烦你,为五殿下做个证罢了。”
迎他回邺京。
......若真有好日子过,为什么沈老爷千辛万苦把沈清容藏在关州,不让他去邺京?
若真有好日子过,为什么圣上当年严查五殿下下落,声势之大,像是要把这个孩子逼死?
“你说——”那人拖长声音,“是沈少爷吗?”
顾郎中哆嗦了一下。
他明白了。
他们是在怀疑沈清容,想要害死他,却没有证据。
但赤目鸩是个极好的证明。他是经手之人,只要他愿意当证人、承认沈清容是皇子,他们立刻会对沈家下手,斩草除根。
一旦他承认了,短时间内,他们没有杀他的理由。
唯独会把沈清容的命交代出去。
“如何?”那人凉凉地问他,“你说是不说?”
顾郎中深吸着气。
若他真的供出来,这些人如今会留他,日后还会留他吗?
招供是什么后果,他自然清楚。偏偏沈清容当真是那五殿下,偏偏他们都不想看着沈家没落,看着沈清容白白送死。
又偏偏......他们见过先帝时海晏河清的气象,见过那个近乎空前绝后的盛世。
彼时燕阳还在,北疆三城气象万千,连大邺与蛮人都能和睦相处。街上商贩热闹非凡,西域的香料胡椒数不胜数,少年与姑娘们抛开了诸多束缚,能在炽热的阳光下,倾诉着最坦率的心意。
眨眼间先帝身死,待到鸿熹一朝,却真真切切是退到了五十年前。
鸿熹帝固守法制,将先帝所有创举毁于一旦。渐渐的燕阳城灭,北疆再难复当年恢弘。他们不敢妄议朝纲,私下却总要叹一声:“如果先帝的孩子还活着......”
而今他真的还活着。
他下令死守关州时,他为护大家执意出战时,得知真相的顾郎中,终于在沈清容身上看见些先帝的影子。
真的......要告诉这人真相吗?
顾郎中沉吟许久,缓道:“我说。”
“这血,是五殿下给的。”
第41章 .顾子墨他已经与其他人不一样了!……
姜鸿轩冷笑,“果然是沈清容。”
顾郎中感觉脖子上的刀离开了些许,“不是。”
“不是?”
他闭眼,任凭那刀刃又一次贴到自己脖颈上,有板有眼地编排起来——
“沈将军确实救下了五殿下。但他怕五殿下会惹人注目,就将他送入军营,当了一位寻常的军爷。”
“五殿下的身份一直被瞒着,沈将军去北疆时,殿下也跟去了。后来沈少爷透露了此事,沈将军才告诉了殿下真相,让殿下割血送回城中。”
姜鸿轩凝起眉。
——他敢确信四殿下没有帮助黎云书,是因东、南两座城门皆由他护着,一旦有风声,他定能听到。
可西面与北面的城门,就不一定了。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顾郎中扯扯唇角,“死了。”
“沈将军带的人,没有几个活着回来的......包括那位殿下。”
他说完后,姜鸿轩陷入沉默。
顾郎中手心有汗,鼻尖发酸,还故作从容。
姜鸿轩会信吗?
他不知道。
他一介平民,没有胆量直接同姜鸿轩抗衡,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引开他们对沈家的注意力。
然后,留下那一个希望。
姜鸿轩声音渐冷,“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骗我。”
顾郎中笑了,“是吗?”
“可我知道的就是如此。”
他想明白了。
落入这人手中,就算他把沈清容供出来,这人大概也不会饶了他。
顾郎中只有一条命。他死了,会有其他人办医馆,有其他人替他救死扶伤。
但能够在危难时挺身而出、守住关州若干人的人,只有沈清容。
“我都说完了。”顾郎中缓缓道,“你们动手吧。”
姜鸿轩看着他脸上渐渐坦然的神色,一时烦躁无比。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向着沈家,为什么沈家那个废物,能守住关州城,能让关州百姓都仰仗他。
这让他觉出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还是败给了一个他认为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一刀结果了顾郎中性命,冷声道:“正巧,今天风大。”
仆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姜鸿轩已自行编造起来。
“把当年程家的物件拿来造些证据,上奏朝廷,说沈家意图谋反。”
“沈少爷本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全靠沈将军在关州的积淀才守下了关州城。”
“关州太守县令,看似向着朝廷,实际早已与沈家沆瀣一气。更关键的,他们守下关州的过程中,还在拉拢其他地方势力,俨然要形成割据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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