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不出来。
但他不笑,就意味着赚不到钱,意味着扶松和他都要挨饿。
最后他深吸口气,“我知道。”
他瞧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压下心底苦楚,凭着自己混迹关州多年的经验,喊住一手里握着同心结、面上浮现喜色的少女,“姑娘,你有东西掉了。”
少女果然转过头。
沈清容自打看到她的第一眼,提起的笔就没有停过。人群走得缓慢,等他喊出这句话时,一副人像恰巧草草画完。
而后他一挑眼尾,笑盈盈地将画举起,“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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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沈清容都是面露微笑、满面春风的模样。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颇为夸张地夸上几句,“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我这画技还真是不配了。”
但他画画功底如此之深,每幅画出来都让人惊叹不已,那些姑娘们听了夸奖,自然掩面含笑,多施舍他一些钱财。
到了夜晚,他与扶松露宿街头时,一枚枚地数着铜钱,高兴道:“两百四十枚!抵上买画板材料的价钱,扶松,够我们吃几天了!”
扶松听他的话,心里如针扎了一般。
他和沈清容横看竖看都像难民,收费高了不会有人来。是而每一幅画,都只收五枚铜钱。
意味着,沈清容一天画了四十多幅。
虽然他画得并不精细,也只有单调的一个色调,一天下来,沈清容的手依然会发酸。
可他是高兴的。
挂了一整天的笑,他终于真真正正开心了一回,就因这两百四十枚铜钱。
“我们明天好好吃一顿,先赶路。”他在扶松身旁畅想着,“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我能赚到钱,我也能照顾你。”
扶松越听越心酸,“早点睡吧,少爷。”
二人躺下后许久,沈清容枕着头,听扶松翻来覆去,忽道:“我想她了。”
沈清容最好的亲朋,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关州城里,也只剩了黎云书一个朋友。扶松一想,便明白他说得是谁。
“你说,她要读书,还要照顾阿娘和弟弟,还要赚钱养家,该有多不容易。”沈清容的声音渐渐沉下来,“你不知道,我今天画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
难怪。
难怪扶松觉得,沈清容今天的画,总有那么一点和黎云书相似的地方。
许是气质,许是动作,又许是那双淡漠的桃花眼。
“我好想她。”他喃喃着,“我已经很久没有画过其他女孩子了,总想着画一画她。但浪费一张纸,就要少五枚铜币。我不想让你挨饿。”
扶松犹豫片刻,“少爷,你想画就画吧,我不饿的。”
沈清容安静片刻,起身去找画板。触到画板的那一刻,他忽将手缩了回来,“不行。你今天只吃了半块馒头。”
“少爷,我真的......”
“睡吧,当我没说过。”
他不再理会扶松,偏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将一切思绪都收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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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南疆时,已是六月中旬。
四殿下认了半天才认出面前的人是沈清容,嘱咐他和扶松去换洗后,道:“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插好了。前些时日队伍里走了个哨长,姓姜,你来替他便好。”
哨长,管军中百人事务,不小,也不算大。
沈清容没有推辞,道谢之后,投身到了行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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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容初入队伍时,卫兵们只知他是四殿下的朋友,却不知具体身份。
即便是四殿下带的兵,也多少有老兵瞧不起新兵的情况。因而沈清容要求他们操练时,众人皆有些不甘愿。
他以往在沈家时,和沈家的卫兵们打成一片,他们对沈清容如对待亲弟弟一般,沈清容也不喜欢对大家太过严苛。
可这性格带到四殿下的兵士们面前,变成了一个字:“怂”。
彻底逼疯沈清容的是一件事。
那夜,有个一向不服管的卫兵喝醉了酒,被扶松撞见。
扶松劝诫了几句,惹得卫兵恼羞成怒,动手打了他,还留下一句话:“这队伍里面,除了拳头,别的都不管事!”
他回帐后,沈清容瞧见扶松鼻青脸肿的模样,额角一直在跳,“谁干的?”
扶松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哪料沈清容提剑出了门。
酗酒的人还醉着,沈清容一抓一个准。
抓到后他没犹豫,一拳打碎这人两颗牙,又一脚踹飞出老远。
这动静引来了一大群卫兵,立马有人嚷嚷:“长官不得体罚下属——”
“体罚?”沈清容磨牙冷笑,“那他酗酒闹事,打伤了我的朋友,就可以了吗?!”
“那你也不能......”
“想争辩把四哥喊来!”他骤然厉声,脸色沉得吓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很久了,但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姜容不是好惹的!”
酗酒的卫兵也是个倔的人,被他打懵后,居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妈的小白脸,老子和你拼了!”
一群人要来劝架,沈清容怒喝道:“让他来!”
于是众人不敢再动。这位酗酒的,在军中功夫排上乘,拳法更是有目共睹。他们都担心他会打伤沈清容这个“关系户”,谁知此人一出拳,就被沈清容用手生生顶住,借势反手拧过他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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