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校尉将自己又打量一番,像看着一个物件,心里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是要杀了她?
幸而校尉只是吩咐:“军营不留你,不代表上面不会留。明日你好生整理一番,随我去见巡抚大人。”
“巡抚?”
“如今江南战事紧急,赵巡抚一人难挡局面,正想着征招一位幕僚。”校尉合上名册,又抽出张纸,提上了她的名字,“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找我。”
幕僚?
那赵巡抚可是朝廷下派的三品大官,以她这职位,能当巡抚的幕僚?
天上不会掉馅饼,黎云书立马察觉此事没这么简单。
正要推辞,校尉道:“你若是离开,明年我便让他们重点去找春生。还想让家人和他们好过的话,就识相一点。”
“......”
她只好遵命。
回去时意外发现沈清容在自己营帐旁。
沈清容见她全须全尾后,松了口气问:“校尉同你说了什么?”
这营中唯一能靠得上的人只有他,黎云书如实答道:“他说明日让我去见赵巡抚,做赵巡抚的幕僚。”
沈清容脸色一沉,“什么?”
黎云书瞧出他情绪不对,想着沈清容要比她多了解江南军营,遂问:“这幕僚有什么不对吗?”
该不会不是她想象中的幕僚,而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倒也不是。”沈清容嘶了一声,“赵巡抚此人颇有些倨傲,因他守了江南五年,立下大功,一直不肯让旁人插手江南之事。他怎会忽然开窍,让你去做幕僚?”
见黎云书似懂非懂,沈清容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压低声解释:
“赵巡抚来之前,江南一带的水贼比我们所看见的还要严重。”
“当时水贼中帮派林立,难处理得很。唯有他奋力绞杀原来的十三个帮派,只留下一派。那一派水贼的领头人叫吴大志,因为颇有些江湖义气,揽了些民心,难缠得很。如今赵巡抚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将吴大志的势力彻底清除。”
黎云书若有所思,“难道是我前几番出手整治水贼,让他有了些眉目?”
沈清容想来想去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声。
“我看未必。”
那一晚上,黎云书都过得心事重重。
次日她没再扮成男子,换上了沈清容为她新备好的衣衫,简单梳妆一番后离了营帐。
校尉很是满意,“走吧。”
到了巡抚府外,许久都不见巡抚出来。
黎云书站在门口许久,觉得昨日的猜忌当真有理。
若真的求贤若渴,哪有把贤才甩在门外喝西北风的道理。
她不好置喙,只能静观其变。须臾,才有个小卒小跑着出来,“黎姑娘,随我过来吧。”
进屋后没发现巡抚,只瞧见了一个身着锦绣、妆容华贵的女子。仆人介绍:“这位便是赵夫人了。”
黎云书行礼,赵夫人嗤声扭头,并未理会她。
大抵是气氛太过尴尬,校尉开解道:“黎姑娘是阳关道解元,带兵也有本事,做幕僚是鼎合适的。”
“哦?”赵夫人瞪了她一眼,“找谁不好,找个女子来做幕僚?”
话里带着明显的醋意。
校尉尴尬地笑了笑,“情势所迫。”
一直交谈了许久,赵夫人对她还是戒备加看不顺眼的模样。黎云书直觉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来缓解气氛,等校尉离开后,赵夫人终于道:“你过来,陪我下棋。”
“什么?”
“下棋啊。堂堂解元,连下棋都不会?”
“......”
便只好顺着她的心意来。
赵夫人怒气冲冲赢了三盘后,舒了口气,“你倒是个聪明的,还知道让着我。”
“是夫人......”
“夸人的话少说,听都听腻了。”赵夫人摆手,“你做幕僚一事,夫君他已经应允了。我本不该涉足这些,但我还是说一句,摆正好你自己的位置,懂吗?”
黎云书不习惯被人这般苛责,双拳紧握着袖口,面上却牵出个淡淡的笑,缓缓点了下头。
“云书知道了。”
她既成为幕僚,地位自然与寻常人不一样。
赵家为她寻了间客房住着,虽条件一般,但总比住营帐中要好很多。
黎云书在旁敲侧击后,也琢磨清楚了赵家是什么意思。
赵巡抚原名赵克,是个刚愎自用的人。
他属于朝廷下达了指令,若他不满意,都能骂一顿的那种。
朝廷知道他的脾气,但除了再让群臣骂他一顿,也没有其他办法。江南一带需要人,赵克是能够压住目前情形最佳的人,他还有用。
但是这种刺儿头的性格,已经让圣上不满了。
圣上多次“建议”赵克找个幕僚,说委婉点叫“建议”,说白了就是“你小子老实点,别等着我派人监督你”。起先赵克对这要求不以为意,近日朝中对江南日益重视,他大抵也很头疼,想抓个人出来当挡箭牌。
找一些草包当幕僚,只怕朝廷会觉得他敷衍,“好心”地替他换个人。
找个厉害的人当幕僚,赵巡抚嫉妒心又强,又害怕别人抢功,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在他纠结的时候,黎云书来了。
她其实只想着做好本职工作,没想到会被堂堂巡抚盯上。但她的条件也是确实好:落魄的第一女解元,身份摆着了;带人清剿了无稷村水贼,功绩摆着了;又是个和沈家勾结过的人,再怎么窜,也不可能窜到赵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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