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赵夫人有问题?
沈清容又遣人去查。
赵夫人名叫季穗穗,是兵部尚书季瑞的独女。虽是独女,季瑞却是个极端重男轻女的人,更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除了赵克升迁时他顺手抬了一把,季瑞在赵夫人的生活之中,几乎没有太多干涉。
可以说,连嫁给赵克这件事上,赵夫人都算是下嫁。
这么一算,赵府的开支,就只能是赵克自己的了。
“赵府内的装潢算不得华丽,仆从还不如沈家的多。看着清贫,却没想到一盘棋子就有这么大的玄机。”黎云书回忆着,“如果赵家当真清廉,钱是哪儿来的?”
钱财的来路被赵克藏得格外隐秘。
沈清容花了三天去查,从他与黎云书能想到的各个角度入手,都没查出眉目。
在二人绞尽脑汁思索的同时,吴大志那边却传来消息——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水贼们坐不住了,准备在年底之前好好工作,赚一票大的。
“他们势必会对沿海的百姓造成更大威胁。”沈清容道,“我们决定加强巡查,不让他们得逞。”
黎云书这些时日没有进度,闻言灵光一现,“不,让他们抢。”
“为何?”
“先前不是没查出赵家那钱的出处吗?”她认真道,“既然正常的法子与寻常官员谋利的法子,都无法给赵巡抚这么多利润,那他就只剩一条路了。”
她指代的,是分赃。
这钱总不能是空穴来风的,再一想吴大志无意间透露的那句称谓......
从分赃的角度看,就都能想明白。
“可若真是分赃,为何那细作没有告诉我?”沈清容皱眉,“那人可是吴大志最亲近的人之一啊。”
“此事未必经由他人之手。如果可以,你让他查一查吴大志那边银钱的去处,看看是否少了什么。”
一周后消息传回来了。
账本上果然有几十万金的空缺,吴大志说是划为了帮会资金,但细作悄悄清点后,发现压根没有。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但这些,偏又与众人眼中赵克的性格大大不符。
江南乱到了什么程度,他难道不清楚吗?
黎云书去无稷村清贼时,看见村中十室九空,也知道这群水贼到底有多么可憎。
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抢钱了。
甚至还有人以杀人为乐,细数自己刀下惨死了多少亡魂。
许多村子都成了空村,寻到村民尸首时,都已经辨不出是人。
倘若赵克真的是为了百姓......
这些事情,他会看不见吗?
黎云书想不明白。
沈清容却自嘲道:“赵巡抚当真是比沈家人聪明了不止一倍,打得一手好算盘。”
黎云书问何故,沈清容道:“你知道朝廷最信任的手段是什么吗?”
“不是任人唯贤,不是严明赏罚,而是卸磨杀驴啊。”
唯有懂得这个道理,才能在职位上一直混下去。
谁不知道朝廷任用自己,是因为有需求才用的?
赵克能在江南巡抚的位置上呆五年,还不是因为江南需要他?
倘或他真的一举端了江南的水贼,让江南平定下来,以他这性子,早就被朝廷扔到一边养老了。
所以,他要为自己留后路,留一个让他继续在江南呆着的理由。
也正因此,他要留吴大志。他要在与吴大志的抗衡中,让朝廷感受到危机,让朝廷知道他的用处。
而吴大志身为水贼,如果能暗中被官员保护,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即便明面上小打小闹,背地里还是瓜分百姓钱财的好兄弟。
这样一来,赵克的名声也不会差。
江南巡抚为民请命,让百姓减轻赋税压力,事儿做的多好啊。谁能想到下一秒就有水贼来劫掠百姓,这钱财最终还是落入赵克手上呢?
这便是大家敬仰的“父母官”。
“原来如此。”
黎云书知道沈家的遭遇,也知道沈清容说得是实话。
还以为赵克真的是个好官呢。
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这是个契机。”黎云书收敛了心思,“钱,是最容易让两个人化友为敌的东西。”
“既然决定加强巡查,你们便严格执行,最好能做到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赵克虽是江南巡抚,但你代表的是朝廷。你若对吴大志下狠手,他总不能明面上让你放水贼生路。”
“你全心全力清剿水贼,打压他们一段时间,用一切办法去抢赵巡抚的风头,让朝廷发现你比赵克更有价值。等他和水贼都受不了时,再找个商会做委托运送银两,给他们抢夺的契机。”
“然后呢?”
“此时赵克大约会十分看不惯你。为了稳固位置,也为了把你支走,他会给水贼放水。毕竟你这一次失手,对他和水贼都有好处。”
“我好容易戴上的乌纱帽,你一句话说扔就扔。”沈清容小声抗议了一句,“他们抢了银钱,之后呢?你想用什么来证明赵克和吴大志有关系?”
“证明估计很难。”黎云书思考着,“即便我们在银两上标明记号,分赃时他们也必然会将记号抹除。赵克能在巡抚位置上做这么久,证明他对此事十分警觉,光靠银钱很难证明他与水贼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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