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热热闹闹的,檐角层叠着挂上红绳,绳上缀着流苏绳结,零星地挂了小灯笼。包子铺、煎饼摊的热气升腾成了雾,渡化了经过的每一个行人。
很喜庆。
也很有希望。
黎云书为子序和阿娘寄去信后,一个人游荡在街上。周遭人声鼎沸,周遭快意欢腾,她企图让自己也开心点,有意停下步子,去各个商铺上细看。
结果从头转到尾,惊觉每个摊上都有小玩意被他买过,此时正乖乖呆在屋里的书架上。
忽然也没了买东西的兴致。
她走在街上,几乎能瞧出他送自己的每一个物件。
问询后得知,这些小玩意看着简单,价格却并不便宜。她心里一酸,忍不住叹了一声。
沈清容对她是真的上心。
过去百般照顾她许是无意,但他送的每件东西,恰巧都符合她的喜好,这真的很难得。
他炽热真诚,她自然看得清楚。
所以昨夜里沈清容的衣衫,黎云书并没有烧。
她烧的是在无稷村时被毁掉的衣服,做了个假戏,告诉他自己已经狠下了心。
她不是个喜欢亏欠别人的人。
先前沈清容缠着要送她东西,她拒绝几番都没用,只好学着沈清容的法子,成倍成倍地花钱偿还。
到最后黎云书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钱,和那一大堆派不上用场的物件,都没想明白他们俩究竟是在干什么。
钱债易还,情债难还。
如今也只欠他那个同心结了。
她在路上徘徊许久,都没找到合心合意的物件。正烦闷着,忽瞥见了一家折扇铺子。
折扇店里。
沈清容压着四殿下的令符,面无表情地威胁掌柜,“你若是想和赵巡抚住一间牢房,我可以托人给你安排。”
这几日他心里郁郁寡欢,又无从发泄,只好拼命清剿水贼来泄愤。
刚巧碰上个狡猾的水贼头领,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行踪。托人在街头拿画像问了许久,才问出此人来过折扇店。
一个打家劫舍的水贼,又不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来折扇店做什么?
沈清容觉得可疑,今日来折扇店一探,看见掌柜支支吾吾的模样,立马料定事情有鬼。
只是他威胁得正上头,扶松急忙从门边撤了回来,“经历不好,有人来了,我们可能要避一避。”
沈清容猜测是有水贼的线报来传信,凉凉地呵了一声,“你们店里倒是热闹。”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折扇店掌柜痛哭流涕,“大人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只是个卖扇子的!”
“若真是个寻常百姓来买扇子,我们何必躲闪?!”沈清容陡然厉色,“扶松,告诉他你看见了谁!”
扶松硬下头皮,“是黎姑娘。”
沈清容:“......”
他二话不说带着扶松冲上楼去,走之前还狠狠告诫掌柜:“别告诉她有人在上面!”
掌柜一下子慌了,“大人这楼上都是......”
未及说完,沈清容一溜烟般窜回楼上,旋即便有一女子,逆光款款而来。
来人青丝半绾着,用一根木簪簪住,乌发若云,长可及腰。虽说木簪不如金步摇亮丽,但她柳眉如墨,眼藏月光,朱唇更像是大雪中凛然绽放的寒梅,倒显得那木簪众星拱月,点缀得恰到好处。
触及掌柜目光后,她淡淡笑了下。这笑吝啬得如同江南的细雪,转瞬而逝。掌柜看她径自端详起墙上挂的扇面,后知后觉回过神,“姑娘,你想要什么?”
“先看看。”
话音依旧是淡淡的。
掌柜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身着一袭素白,打扮皆是寻常百姓模样,可那一身气质又不似常人。再瞧她的模样,也不过十六七岁,骨子里却透着超乎年纪的沉稳。他纳闷着心道:“今日怎么这么多大人过来?”
她看了几眼后,同掌柜搭起话,“这店里的折扇,可有现成的、能自行题字的?”
“这个小店怕是没有。”掌柜看出楼上那两位大人同她有过节,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答得十分敷衍。
黎云书扫了眼他身后的空白扇子,“那这些呢?”
掌柜:“......”
不得已,他只好翻找出几种,抽着鼻子定着神。
黎云书看掌柜通红着眼,自然知道他刚刚哭过,神思一晃。
“大过年的......”她自言自语着喃喃,“伤心个什么劲儿呢?”
这分明是句自问自答的话,掌柜却以为她是在问自己,禁不住悲从中起。
“没什么。”他生怕被沈清容听出不对,又抽了下鼻子,“就是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个老婆,有点难受。”
黎云书:“......”
楼上,扶松肉眼可见沈清容头上冒出了青烟,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少爷,你要忍辱负重。”
沈清容磨牙冷笑,指节攥得咔哒响。
黎云书正了神色,挑拣许久,都觉得不称意。
她回想着当年沈清容最喜欢把玩的折扇,扇骨上似乎带了些斑点,向掌柜问询一番后,掌柜道:“姑娘说得是湘妃竹折扇吧?这个小店怕是没有。”
她明显感觉出掌柜的古怪,皱紧眉,“真没有?”
方才收敛起的寒意在此刻浸透出来。掌柜打了个哆嗦,还是哭丧着脸替她找了出来,“小店倒是有,但湘妃竹材质稀少,价位大抵与金价等同,姑娘您......支付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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