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手里不缺人,但姜鸿轩缺。
“行了,此事孤会考虑的。”不愿再在此事上过多停留,太子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拱手同太子告辞后,二人一路无言。
及至路上都没了旁人,黎云书才低道:“原来我们走的时候,他就没想过活着。”
“赵大人不是白死的。”他沉声安慰,“总有一天,我们会替他看见他想看到的一切。”
黎云书应了一声,话锋忽然一转,“对了,你随四殿下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当上了经历?”
沈清容神色僵了片刻。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不方便说?”
“其实也没什么。”他恢复了原样,“只不过除掉了一个人。”
“谁?”
“当朝五殿下。”
黎云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清容看她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禁笑了一声,“是那个蠢货的自封,当然不会是真的。”
“那人继承祖上做了大邺的嘉王。他的曾祖险险当了皇帝,因计谋失算,被连根贬到了西南。”沈清容碰了碰她的手,见有些凉,攥进了自己手心中,“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们却总觉得自己才该是大邺的圣上,怨气积压到了如今,那位嘉王坐不住了。”
“西南地区虽不如其他地区富庶,但天高皇帝远,再加上他们贿赂当地官员隐瞒消息,便是圣上也难以察觉异样。四殿下早就察觉了嘉王的不对,奈何西南流民四起,嘉王又是个山大王,四哥他为了百姓和大业着想,也不得不让步。”
黎云书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看不惯,就把他端了。”
沈清容说得风轻云淡,“许是四哥定下流民后,折而又返,引起了嘉王猜忌。四哥是个老好人,不想得罪他,但这嘉王实在是个祸患。后来四哥写了封折子,还没送到朝廷,嘉王便知晓此事,带人反了。”
“有这等事?”黎云书颇为震惊,“为什么我没有听闻?”
她虽然当时在备考,但策论也是科考的重点,并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因为嘉王谋反,借的是五殿下的名头。”沈清容嘲笑道,“我都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傻了。他大概是以为自己真能打到邺京,想让自己名正言顺一点,才抛弃了祖宗,说自己是当年死里逃生的皇子。也不知他从哪里伪造了些证据,编得煞有介事。”
“刚巧四哥还在,他的队伍虽难对付,但总算被我用计除掉了。我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假的,被四哥编出了不少背景。上面的人没有猜忌我,只当我是个被埋没的黑马,理所当然给了我好处。”
“圣上最忌惮的就是五殿下,他这么一说,圣上生怕有人把当年的事情捅出来,特意封锁了消息。所以我虽升了官,却没让你们知晓。”
黎云书懂了。
藩王谋反可是大罪。
再牵扯上一个皇子,此事的分量可想而知。
偏巧这件事又是个不能往外说的。故而沈清容分明立有大功,一路升到如今地位却不为人知,也不足为奇了。
两人走走停停许久,沈清容问:“你觉得太子真的会饶了赵夫人吗?”
“我宁愿相信他。”她垂下眼,“至少我宁愿相信,朝中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权力赶尽杀绝的。”
沈清容嗯了一声,忽然探手环住她腰间,紧紧抱着她。
黎云书察觉到他的温度,“又怎么了?”
“天太冷了。”
“那我们快点回屋。”
“有你就够了。”
“......”
*
赵克死后没多久,季穗穗果然被放出了狱。
她听闻赵克是因为自己而死,忍不住泪流满面。
如今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权势,地位,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本就受到牵连,又一向不喜欢女儿,连个口信都没有给她,摆明了要任她自生自灭。
而最爱她的人也不在了。
她还能依靠谁呢?
季穗穗踉跄地在街上行着。她身穿素白囚服,衣上沾血,头发散乱,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路人看了,都忍不住捏着鼻子躲得更远些。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当年她高高在上,他们也是这般捏着鼻子巴结,如今才知人真正落魄时,真的是连狗都不如。
季穗穗在街上游荡了三日。
她一个人走到赵家,赵家已经被封了;走到茶楼,茶楼不肯招待她;走到原先最爱的珠宝胭脂店,刚踩上一级台阶就被推了下去。
“哪里来的叫花子?”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恶心死了,赶紧滚开!”
叫骂声不绝于耳。
她挣扎着爬起,因过度饥饿,又跌在地上。
跌撞着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了熟悉的阵仗。
那似是太子出行才有的阵仗。季穗穗撩开遮眼的长发,挣扎着扑上前去。
就如同看见火光的飞蛾一般。
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太子一定认得她。
可她只是遥遥看了一眼。
便有侍从低声骂道:“哪里来的脏东西,敢拦殿下的路!”
棍棒劈头盖脸地打下。她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打得皮开肉绽,地上沾满了她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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