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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天锋军由沈成业率领,为先帝暗中铲除了不少世家势力,全都是依着天锋军的功夫。因而入天锋军之人,皆会配备彰显身份的木符,用以便宜行事。
    奚泽怎会有这一块木符?
    沈清容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天锋军人的?”
    奚泽摩挲着木牌,“不是。但阿月是。”
    “你是说之前的蛊王?”
    他记得奚泽当初便是这么称呼的蛊王,不由得不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始作俑者,是我。”
    沈清容惊了半晌,正要回话,奚泽又道:“以及,槐槐是她的孩子。”
    “......”
    这回沈清容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震惊地看着奚泽,对方面色不动地瞧着火池,神色中带了几分释然。
    “当年并非师父把我驱逐出的医馆,是我自己走的。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再做一个医者。”
    若放在之前,沈清容大抵会骂一句“叛徒”,并就近把这人踹入火坑之中。
    但看着奚泽苦笑的神情,他的话在唇边一转,“为什么?”
    “因为我从学习医术的第一刻起,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当嘉王的棋子。”
    奚泽的家境本并不差。
    他父亲考中了举人,在会阳城中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那时嘉王势力犹存,会阳城中官员或多或少都受了贿赂,向朝廷隐瞒嘉王私练军队等行为。
    先帝登基后,一心想革除这些弊病。
    由此,他们家没等来荣华富贵,等来了抄家的天锋军。
    虽没下狱致死,但他爹削职为民,家境更一落千丈,一家人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城中百姓只当他们是被天锋军抄家的贪官,百般蔑视,不仅不给施舍,还踢碎了他们讨钱的饭碗,打死了他的爹娘。
    “我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嘉王。本以为他不会收留我,可他答应了。”
    嘉王说,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于是他将奚泽召入府中,让奚泽做了府中的小杂役。
    对嘉王而言,这是举手之劳。
    但对奚泽而言,这已是他的全部。
    只因在他被所有人唾弃、责骂时,还有人愿意尊重他,愿意救他。
    纵然用一辈子效忠嘉王,他也觉得是理所应当。
    “先帝在位那几年,有天锋军的威慑,嘉王不敢轻举妄动。但他曾请过一位道士,算了两卦。其中一卦,是说若想制服天下,就必须利用众蛊之王。”
    火光在奚泽脸上明灭,沈清容心里一跳,“那为何,蛊王会与天锋军扯上关系?你在报复?”
    “不是。”他眼中渐渐黯淡,“我想报复任何一个天锋军的人,但绝不会是她。”
    彼时,南疆的毒术颇盛,蛊术却并无多少人知晓。
    唯一能学蛊术的途径,是追随南疆最为著名的医者。
    那名医结识过大理友人,也会些简单的蛊术。若能通过他的引荐前往大理,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于是奚泽去了。
    作为嘉王的一柄刀,潜伏在医馆之中。
    他自幼聪慧,也不愧是学医的好苗子,未及数年,奚泽便得到了名医的认可。
    名医每年会带最器重的弟子走访大理,一连七年,机会都被奚泽独占。
    十年后,鸿熹夺位,天锋军被迫南迁,地位一落千丈。
    某日,名医外出时,他们救下了一个队伍的人。
    奚泽起先以为是会阳城的寻常守军,如往常般为其中一个卫兵疗伤。
    然后,他发现了那卫兵手中一直攥着的牌符。
    是天锋军木牌。
    ——这是他的仇人。
    奚泽的呼吸重重停顿了下,视线紧盯在那木牌之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涌入脑海中。
    抄家时,百姓口中叫嚣着的“贪官”“小人”。
    乞讨时,他娘从垃圾堆里捡来瓷碗,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人一脚踩住手,“恶心。”
    以及,他的父亲为了去要吃食,跪倒在曾经有过嫌隙的人面前。
    那人道:“你要是敢撑下我一棒子,我就施舍给你们一粒米。”
    于是父亲看着碗中的米,咬牙撑下一百闷棍,被生生打死。
    死后还被曝尸街头,所有见到的百姓,都会过来踩一脚出气。
    他娘护在他爹尸首前,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直至二人都被踩得血肉模糊。
    ——那时,奚泽甚至想杀人。
    可理智让他压抑住怒火,如寻常医者一般静坐在他对面,为卫兵诊伤。
    这人小腿上中了箭伤,箭尖淬了毒,所幸就诊及时。将伤口周遭的腐肉剜去,还有恢复的可能。
    可奚泽想着十年前天锋军所做的一切,到口的话,变成了“这毒毒性甚烈,若非截去中箭的这半截腿骨,恐会危急性命。”
    奚泽是会阳城第一名医最器重的弟子,名医不在,他便是医馆中最说得上话的人。其余小弟子听了他的结论,纵然吃惊,也不敢质疑他的水平。
    此言一出,那卫兵的眼神瞬间黯淡。
    奚泽看着这卫兵的脸色,心里涌上些近似报复的快感。
    砍去腿骨,意味着他只能借着拐杖残活,也意味着他将永远不能再入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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