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黎云书前来,他将长鞭抛给狱吏,“给黎员外搬张椅子,沏一杯茶。”
有外人在,黎云书不好开口,随他一起淡然饮茶,态度和初来刑房时大不相同。
她没有手抖,没有发愣,甚至闻着满室血气,还能面不改色地端起茶盏抿上一口。郑祥吉见犯人还不招供,冷笑,“黎员外先前审问犯人,能将人磨去一层血肉还不致死。今日你刚好逢上她来,再不说话,是想要让她亲自审问你?”
黎云书听明白了郑祥吉的意思,目光扫向犯人,“什么罪?”
“给蛮子当底细。”
她敛袖起身,语气悠悠,“这种罪过由我来审,怕要让郑大人失望了。”
嘴上这么说,她却熟稔地从狱吏手中接过长鞭,只一鞭,便将那人的腿骨打断。
“郑大人当知晓我最恨蛮人。”她听那犯人嚎啕,一笑,“我怕我下手太重,把他打死,那郑大人可不要怪罪于我。”
黎云书没用多少功夫,犯人交代了。
郑祥吉将罪状一抖,“你进步很大。”
黎云书淡笑着没应。众人离开后,她道:“郑大人,云书有一事相求。”
她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他。
郑祥吉冷笑,“难怪你来找我。”
“你需要凭证,我可以申请,但你要记得一件事情。”郑祥吉将刑鞭往地上一甩,一片血气中,他言辞冷淡,“你是蜀州清吏司的官员,更是顶着刑部的名声办这件事。我不允许我的任何手下辱没了刑部,你要办,可以,但不能给我出任何差错。”
郑祥吉开付好声明后,黎云书在都察院呆了三天,查二人的情况。
季瑞的档案编的很好,几乎查不出什么纰漏。
他伪装得也很好——当年他不待见赵克,倒成了他脱罪的缘由。即便赵克落网,季瑞却在朝堂痛心疾首陈词说“我早就知道他不对”,并把赵克贪来的钱财统统上交给朝廷。
不知他是不是贿赂了三法司的人,三法司竟一致认为,赵克的事情与季瑞无关。因而赵克虽落网,季瑞却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
可见他势力之强。
这种环境下,拿季瑞开刀不是好的决策。黎云书想起严闻海的反应,料定此事严闻海知情,调转了方向,查严闻海。
从都察院记录的情况来看,户部侍郎严闻海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人。
他和其他的官员一样,有着还算富裕的家产和地产,养了三个老婆,有四个孩子。
黎云书将严闻海的事迹捋了一遍,没捋出线索;入手查他的妻妾子女,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的二儿子,莫名其妙在档案上“消失”了一年。
不对劲。
大邺对官员的要求很严格。
不仅官员本身不能有违法犯罪的历史,连官员的祖上三倍、妻儿子女都不得有任何过错。
对于他的家人,都察院虽不会严查,却也不至于足足有一年空缺。
空缺的那年是五年前。
她立马记下了时间和严二公子名姓,又开始思索此举是否行得通。
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让她铲除季瑞,想必已经找到了兵部尚书的替代人选。但严闻海就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他主动跳出来袒护,黎云书也想不到拿他开刀。
她猜不透圣上的心思。
只好寻了个空隙,去宫中找到昭妃。
昭妃一见她,便道:“圣上近来对大理关心得很,已经不止一次同我谈及了。”
“我知道,可惜朝党关系太乱,此事怕不是那么好收尾。”说完后,她又问:“对了娘娘,您了解户部严侍郎吗?”
昭妃轻轻皱眉。
户部人不缺钱,只想让自己的位置坐得稳。故而户部大多数人,都是太子一党。
黎云书这般问,想必要对严侍郎下手了。
昭妃不由自主地考虑到了姜鸿轩的利益,笑了下,“圣上许久未提及此人,只在那日早朝后埋怨了几句。我除了知道他是个户部副侍郎,了解并不算多。”
副侍郎,大都是个有名无权的存在。
——也就是说,严闻海可以动。
黎云书放下心。
打听到严二公子热爱看戏后,她于休沐那日去了梨园。
严二公子果然在戏园。
户部官员大都阔绰,严二公子一出手,便包下了整个梨园中最好的地段。
黎云书换作寻常服饰,躲在角落窥伺他。
这公子哥长得消瘦,活像个晾衣服的竹竿。他是个闲不住的主,对着周围的戏园小厮左拥右抱,整个人没骨头一般倚在旁人身上,生生从竹竿变成了面条。
她紧盯着严二公子,本想伺机而动,耳旁传来惊呼,“云书?你不忙了?你居然来看戏了!”
“......”
黎云书听得这声高喊,勉强挂上礼貌的微笑,“顾兄,久违。”
顾子墨声音大得夸张,众人即便没有注意,也不由得回转过头。
严二公子顺势回了头。
人群之中,他见那姑娘作寻常打扮,衣衫虽质朴,但胜在样貌出挑,且有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知何故,转身时那姑娘正瞧着自己。他被这人目光一扫,心里无端一咯噔,赶紧转身坐好,从小厮手中抓了把瓜子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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