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听这人喃喃:“你这次该不会醒过来了吧?前几次梦见你从棺材里爬出来,把我吓得不轻。”
沈清容:“......”
万万没想到她的噩梦居然怕他醒来。
他一时间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只好面无表情地躺着。
既然她是被自己诈尸吓到,那他就装死,装到这个梦境结束,兴许她就能睡一个好觉。
可这实在不容易。
因为黎云书忽然拿来了脂粉,将他的脸擦拭干净之后,细细涂抹。
大概是为了让他更好看一些。
但这感觉很奇怪。
她的吐息落在他颈侧和脸旁,轻柔而温暖,像是有羽毛轻轻拂过。
沈清容忍住了。
她的指尖冰凉,所到之处泛起酥麻。
沈清容忍住了。
他想象自己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塑像,忍住了所有的情绪。
却不料她手一抖,脂粉洒在他脸上。
“阿嚏——!”
他条件反射般从棺材中坐起,转身咳了好半晌,缓过神来时,正对上黎云书愕然震惊的目光。
沈清容一僵,迅速麻利快地闭眼躺回棺材中,权当方才是一个幻觉。
黎云书手中胭脂落地,怔愣了好久,“喂?”
沈清容不敢说话。
“你......”她后撤开几步,握紧桌上长剑,“你这是,没死?”
沈清容听见了剑拔出鞘的声音,心里一寒,忙又爬出来,“我没死你就补刀?你这人能不能善良一点?你......”
他刚探出头,脑袋上骤然一疼,竟是被她用书卷如打地鼠般拼命打着。沈清容连忙抱头,痛苦哀嚎着,“别打了别打了,这只是个梦好不好,你在梦里看见我,就光想着打我吗?就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她声音极压抑道:“滚出来。”
沈清容迅速起身,嗫喏着:“我......”
而她双目发红地盯着他,扑入他怀中。
沈清容看见双肩抽搐,心尖软了多半,轻声解释:“我没事,是奚泽替我送死了,你别难过。”
“我梦见了你好多次。每次你醒来之后,都向我呼救,但我救不了。我眼睁睁看着你惊动了其他人,看着他们把你抬出去火化,我救不了。”
她抱紧他,像是害怕他跑掉。沈清容安慰着:“我真的没事,你相信我。”
而后他迟疑了半晌,终于坦白:“那晚上给你送醒酒汤的人,也是我。”
“我就知道。”
她还是不肯松手。两人你推我搡许久,沈清容被她一路抵到墙边,若有所思地一笑,“干什么?”
而她如那夜一般扭转过他的肩,扯下他衣衫,指尖擦过他背上的伤痕。
“......真的是你。”
未几,背上传来点点轻柔的温热。他心尖发痒,回身将这人反扑在桌上,愈发肆虐地回应了她的挑衅。
窗外如那夜一般下起了雨。
人间便氤氲起朝思暮想的甘霖。
细雨浸润过高山,换来松林傲然耸立。雨势初时细柔无比,如春风拂面,引来草木滋长、万物萌动;待万千溪流汇入一处,陡逢断崖,则有暴雨携来汪洋之势,又有飞湍疾冲入江流之中。
地上于是传来声响。
携着二人的情感与回忆,如小舟般在风雨里摇晃跌宕,起起伏伏。
骤雨打在身上时会疼。
而暴雨倾盆,他们身上的衣衫很快湿透。
她如抓住浮木般抓住那片刻温存,任由自己一身狼狈地翻身覆上,“你到底在哪里?”
本该肆无忌惮的梦,忽然有了顾忌。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放纵着她的一切,温柔地说道。
于是,梦醒。
沈清容起身后,黎子序闻声推门,“怎么样,我姐姐都梦见了什么?”
他脸色不怎么自然地咳了一声,编造着,“就是梦见了我赴死那日。”
黎子序紧张,“然后呢?”
“然后我从火堆里爬出来,告诉她我不仅没死,还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火烧不坏,刀砍不了,天地之大莫有敌手。”沈清容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她信了,从此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说完了,我去洗个冷水澡。”
黎子序一脸愕然地见他跌撞离开,纳闷道:“我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邺京,黎云书醒来后呆坐了许久,想着他最后那句话,低低笑了一声。
“骗子。”她揉去眼角细碎的泪,笑容带苦,“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第98章 .停职折扇不翼而飞。
沈清容谋反的消息一传出,朝堂上立马炸开了锅。
众人七嘴八舌建言献策,刘承望更是提及了一句“黎大人当年与反贼交情甚笃”。鸿熹正在气头上,听闻黎云书与沈清容是同乡,当即将她停职查办。黎云书没有来得及回府,就被押进了牢狱之中。
都察院官员奉旨抄家。黎云书听闻前去的官员与刘承望交情甚笃,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和沈清容的信,看一张烧一张,不会留下把柄。
可那柄折扇还被她藏在箱子里。万一被翻出来,岂不就证实了?
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在刑部时赏罚分明,对狱卒没有丝毫的鄙视。故而黎云书一入狱,狱卒不仅没亏待,还给她不少吃穿用度上的帮助,替她传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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