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细想了一番,“前朝曾有在祭台之上设伏谋杀皇子的事情,我们......”
“不可能。这次布置祭台的皆是沈清容亲信,一旦有差错,他们必然能发现。”
太子妃又与陈尚书商议了诸多问题,咬牙道:“既然如此......女儿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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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黎云书收集了所有证据,为沈家鸣冤平反。
她为官两年来断案公正,效率极高且从未错判,朝中和民间早就传起了她的名声。此番平反她举证齐全,处处皆用事实说话,满朝文武无不心服口服。
外面很热闹,置身事中的沈清容都很平静。
他提早批阅完了奏折,在偏殿中供奉沈成业的牌位祭奠后,铺陈纸笔开始作画。
扶松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难过什么?”沈清容饱蘸笔墨,似是闲谈般问,“不该高兴吗?”
“只是想到了沈家沦落那日,殿下您只有靠作画能找到出路,如今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了。”
沈清容专注地落下一笔,淡笑不应。
片刻后扶松才发现,沈清容这次画得居然是沈将军。沈将军率兵在前,身后是一大片将士百姓,面容都很熟悉。
可沈清容掷笔喃喃:“我都快忘了他们的模样了。”
扶松一默,“不会的。总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
沈家平反的消息,随着乱雪一并飞入关州。
身在邺京的沈清容和黎云书并不知道,关州百姓如炸锅一般欢腾了一整天后,入夜时自发聚集到沈府之外。
万民跪满街巷,俯首嚎哭,声音震天。
许多人摆好了火盆,在门前角落中烧着纸钱。北风吹来时,纸钱的飞灰和雪花共舞,扬洒着飞入了关州城每一个角落。
寺院中的钟声还在回响。
一代又一代戍边的将士还在苦守,一具又一具忠骨倒在了遥远的边疆。
万里长征人未还[1]。
关州城的每一个街巷都被火盆的红光点染,一直绵延到了后半夜。沈府常年无人打扫,内里早已杂草齐腰,成了一座荒宅。他们固执地跪在荒宅之外,分明知道那些忠魂再也看不见,分明知道不会再有人回来——却好像在迎接沈将军又一次凯旋而归,看他在众人拥簇之下振臂长笑。
夜里,邺京也落了雪。
黎云书听闻沈清容批阅完奏折后,提灯去找了廖诗诗。
自沈清容摄政后,廖诗诗买下一间老屋,靠出售胭脂在邺京城中勉强过活。
她行到胭脂铺时,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廖诗诗的积蓄不多,铺子并不算大,东西陈列得满满当当。黎云书看她面无表情地推着沉重柜台,而张慎思不知何故来到店门外,正一动不动地杵在雪地中。
他全程没有多余的举动。
廖诗诗也没有理他。
关门后她顺口道了句“多谢”,刚刚撑开伞,就吃惊地看见了黎云书。
黎云书同她打了个招呼,“张小公子也在啊。”
张慎思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一声后,匆忙告辞离开。
黎云书甚是奇怪,“他不是有伞吗,怎么不打伞?”
廖诗诗则问:“你没有进宫?”
“阿容这么早处理完政事,想必是想留些时间来祭奠的,我不便打扰。”她同廖诗诗并肩行在雪中,“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少了圣上和重臣的约束,黎云书放心大胆地去查起了廖家旧案。至此方知,廖家也是天锋军的人。
廖老爷早年是天锋军派去北蛮的卧底,替天锋军网罗了不少情报,赢下了不少战争。
故而数年之后,有人以此为由指责廖家通敌,为廖家招来灭门之祸。
“我相信廖家是无辜的。证据虽未齐全,但也有了大致的眉目,我会一点点来找。”
廖诗诗十分熟稔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借着微醺的劲儿轻道:“可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能用两年修改律典,能用十八年入朝为官,又该用多久才能改变世俗的观念和人心?”
说罢她斟了杯酒,弯起眼角敬到黎云书唇边,“你说呢,黎大人?”
黎云书隔着她的握住杯盏,将酒一饮而尽后,牢牢攥住了廖诗诗的手腕。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不比任何人低贱,凭什么要为别人付出代价?凭什么不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能为沈家平反,自然也能为你平反。若你喜欢的人因此嫌恶你,是他不配;若还有人三言两语说你的不是......”她明明酒量很好,却在这时卡了壳,“那我刑部也能治他的罪。”
廖诗诗笑着斟满了酒。
二人推杯换盏不多时,廖诗诗就喝醉了。黎云书送人回家时,还听她在耳旁喃喃:“大人,你喝醉了,刑部怎么可能会管别人的风言风语啊?”
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人,那提灯只能由廖诗诗拿着,两人的身影被照得摇摇晃晃。
行至门外时,黎云书意外地又看到了那个人影。
这回不劳黎云书多问,张慎思自觉掉头离开。她奇怪地看了这人好几眼,送人回家后,听廖诗诗轻道:“他得知我做的一切之后,已经有很多次来找我了。我是不是可以信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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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事情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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