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悔恨,他跪在宣明宫的小佛堂里面向菩萨许愿,他希望他的母亲能活过来,他想要弥补他和他母亲之间的一切,他想做一次真正的孝子,他喝下了李傕赐下的毒酒,再醒来的时候回到了他婴孩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却发现并不是熟悉的那个母亲了。
宫里面许多事情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他的母亲不再是上辈子时候一切依附着贵妃的那个淑妃,她也不是从前那样沉默到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谈吐言行大方得体,她没有受到李章的冷遇,她几乎不像记忆中的她,但又的的确确是记忆中的她。
他回到了他想过的从前,但却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想,他的母亲仍然是他的母亲,但又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
他要怎么办呢?
低下头,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正想让外面人去问问母妃是否还在宫中的时候,白蓉带着太医过来给他诊脉。
“殿下不要惊慌,只是诊脉。”白蓉在一旁说着,目光是看着太医的,“娘娘说,既然是梦魇着了,想让大人来看看,梦魇要不要喝安神汤?”
太医上前来给他把脉,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捋着胡子道:“殿下现在年纪小,安神汤少用为妙。如若是梦魇,还是要伺候的人警醒,一旦发现就要及时叫醒才是。”
白蓉答应了下来,又拉着太医絮絮叨叨问了许多,然后才送了太医到门口去,不一会儿便重新转回来了。
“娘娘让人去告诉了陛下殿下被梦魇着的事情,陛下说让殿下多休息两日,等休息好了再去书房。”白蓉转回来之后温柔地说道,“娘娘说让殿下这两日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先养好身子再说。”
李俭静默了一会儿,老气横秋地问道:“娘亲在哪里,我想去找娘亲说话”
白蓉道:“娘娘说了,近来事情多,让殿下自己打发时间,不要过去打扰。”
“但我想和娘亲在一起。”李俭说道,“你只用告诉我娘亲在哪里。”
白蓉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十分坚定了:“殿下,娘娘已经吩咐了奴婢要照顾好殿下,娘娘很忙,殿下不要去打扰娘娘。”
李俭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他知道白蓉这人与上辈子跟在他身边的碧桃不一样,碧桃是别有用心的人,事事总是挑拨,许多话从碧桃嘴里说出来便透着几分不怀好意,听得多了,便自然而然地会某些事情产生看法;而白蓉不一样,她温和坚定,从不多说什么,她只陈述应当说的话,会让人心生信任。
但他不想和江画再这样疏远下去。
他抬眼看向了白蓉,认真道:“那你去与娘亲说,说我想跟着娘亲一起。”
白蓉笑了笑,道:“殿下先养好病,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迟。”
李俭知道从白蓉这里是没有可能再得到什么机会了,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闷闷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江画亲近起来。
现在太子还在,安国公府还只是个县侯,说明如今楚王贵妃一系还没成气候,但从上辈子说起,太子肯定是会出意外的,他要不要告诉江画呢?告诉她,那样她能及早避开,或者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小孩有能预言的能力,是不是会和他亲近一些?
不行,他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这只会让人觉得他奇怪。
那么,或者可以假装是别人,通过别的方式给她一点提示?
可那样一来,他也并不能和她亲近。
他似乎感觉自己与江画已经越来越远了,他上辈子没有喊过江画一声娘亲,总是客客气气地喊着母妃,那时候江画对他那么好,而这辈子他想要亲近一些,他装作乖巧的样子,却和她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泄气。
或者天长日久,就如那水磨工夫一样,总能磨出一点感情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那么一点高兴,至少母子之间的名分还在,将来无论如何,他都会有机会来孝顺他辜负并伤害过一次的母亲。
江画并不知道李俭是如何在想,她这边看着画册上给吴王和太子准备的各家淑女,发现真的很难挑出一个李傕所描述过的那样的漂亮姑娘。
一旁贵妃强行凑过来看了许久,见她皱眉摇头,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一个都没有好的?”
江画笑了笑,淡淡道:“当然是还不够好,既然是要给太子和吴王准备,这些门第还是低了太多,让内府再准备画册来吧!”
贵妃笑着道:“我看是你眼光高——这里头已经是极好的了。”
江画不置可否,至少她没见到这里面有哪个比得上上辈子吴王的那个王妃,可见内府没打算一开始就给最好的,是想要一点一点给,省得被批评说他们整日里干活不利。?
第67章 谋算、静待机会
吴王李傕是在一场大雨中离京往豫州去的。
往年京中夏末时候已经雨水极少,但今年显然不同于往年,不仅雨水多,甚至还下过几场冰雹。
大约也正是因为天气这样反常,豫州才出了水患。
有吴王李傕和安县侯一起带着人往豫州去,倒是让朝中争吵少了几分,开始安安静静地等着从豫州再有折子递上来。
前朝在为水患着急的时候,后宫便轻松了许多,这边江画不紧不慢地每天看一看内府送上来的画册,而贵妃跟着看了几日见她似乎不急,心中也有了计较,于是分了些心思去给自己的楚王李佾来准备成亲的各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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