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就在楼下随便吹风钓鱼。”贵妃坐下之后主动笑了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楚王李佾的去处,“他上来也是捣乱,我刚问了一问,他原本也就是想来湖上钓鱼的。”
“等会要是真的钓上了大鱼,能不能尝尝楚王钓的鱼?”江画顺着贵妃的话也笑了笑。
贵妃道:“那是自然的,他要是真的能钓到鱼,就送膳房去做糖醋鱼也好清蒸鱼也行,总之都是我们吃。”顿了顿,她笑着扫了一眼一旁安静的郑婕妤,然后重新看向了江画,“今儿是带着郑婕妤来游湖?”
“今天天气好,正好郑婕妤来我宫里说话,便与她一起出来转转。”江画笑着答道。
贵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郑婕妤,面上笑容没减,道:“可见你是偏心,怎么出来游湖没想着我?要不是我那傻儿子今天愣在这里非要钓鱼不可,你都没想到喊我一起。”
江画道:“这不是说明了咱们俩今日就是天注定要在一起游船玩耍?”
贵妃笑着只不依,道:“总之你是偏心把我忘了,要罚你多喝一杯酒才是。”
江画随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仰脖把酒给喝了,然后对着贵妃亮了空空荡荡的杯底,道:“这样可行?可满意了?”
“满意。”贵妃笑着也喝了杯酒,然后转而看向了郑婕妤,道,“你若无事,便也到我云韶宫来玩,宣明宫事情多,我那儿可闲着缺人说话呢!”
郑婕妤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惶的神色,看了一眼江画,然后才向贵妃道:“明天妾身便去娘娘那边说话。”
“你这是吓着她了。”江画笑了笑,“哪里有像你这样让人过去做客的?听起来像威胁人。郑婕妤刚进宫,可没见过你这样架势。”
贵妃笑道:“我向来都这样说话,又不是一日两日,何况我也没什么坏心思,都是说的实话而已。难道你宣明宫不是忙得很?你今日出来我都意外了,以为你是要把内府的画册全部看完才会出来呢!”
江画也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贵妃的话说下去,而是接过了宫人递上来的册子点了一出戏,然后递给了一旁的郑婕妤:“你看看想听什么,便先点了吧!”
郑婕妤诚惶诚恐接过了册子认真去看,直恨不得把头都埋在这册子里面不抬起来,她此时此刻惶恐得很,心中全在想——淑妃这样忽略了贵妃的话,贵妃会不会生气?贵妃会不会因为这事情迁怒自己?这戏点完了要不要把册子给贵妃?
贵妃看了一眼脑袋都要扎进册子里面的郑婕妤,忽然又想起来在楼下钓鱼的儿子李佾,一时间也没了和江画再打机锋的意思了,她都有点怕自己那蠢儿子看到郑婕妤一下子想不开,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郑婕妤安安静静战战兢兢地点了戏,把册子交给了一旁的宫人,然后便安安静静地捧着茶不说话了。
江画看了一眼点的两出戏,又让人拿着册子去给贵妃看,笑道:“剩下都给你点,可别再说我偏心。”
贵妃接了册子便笑起来,道:“那正好便宜了我,我瞧着好像有三四出都是新戏,索性都上来唱一唱,听听看到底如何了。”
有了贵妃这话,又还有淑妃在场,这些伶人们都热切起来,便使出了十二分的表现,一下子就让整个画舫都热闹起来。
在一楼钓鱼的楚王李佾支着耳朵听了一会,没听到他想听的声音,又百无聊赖地钓鱼——他都有点后悔,刚才干脆避让了都比现在好。
可要是避让了,就见不到郑婕妤。
他一手支着下巴,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隔着厚厚的船板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他就是忍不住——他那时候见过郑婕妤好几次,还偷偷摸摸送给她好几方帕子手镯之类,那会儿郑婕妤都收下来,也回过他一个荷包,他那时候想着的是反正郑氏就会是他的王妃了,谁想到……谁想到就偏偏不是呢?
这事情虽然贵妃安抚过他一次,他也知道宫氏其实也算美貌,可宫氏比不上郑氏的风姿,而且家世其实……他也没那么看重家世,他母族足够强盛了,妻族倒不如选个不那么强但是足够听话的那样才好摆弄,太过强势就会难以平衡,他们就会想要索取,而他当然会优先偏向自己的母族而不是妻族,妻族太强,反而会生出事端来,所以他一直都是觉得郑氏比宫氏更好的。
但……郑氏偏偏就是被封了婕妤,这简直让他越想越意难平,倘若一直见不到也就算了,可今天偏偏是碰见。
他看着水里的鱼漂动了动,估摸着是有鱼上钩来,便随手收杆——重量一下子消失,是空杆,也可能是鱼跑了。
“你们来钓,我去里面睡一觉。”没有耐心再坐在这里钓鱼,李佾把鱼竿丢给了旁边的宫人,起身就去了里间找了张贵妃榻躺下了。
可躺下了,他也没什么睡意,楼上的丝竹声还有伶人唱歌的声音都清清楚楚,他还能听到他亲娘在和淑妃说话时候做作的腔调,听着听着他倒是有点佩服淑妃,就他亲娘那说话的声调,淑妃是怎么忍下来还心平气和地和她继续聊下去?如果换了是他,有人和他这么说话,他早就让人把他拖下去了。
不过怎么没听到郑婕妤说话?难道他亲娘把话说太多,说得那郑婕妤不敢吭声了?他亲娘不是这么霸道的吧?
但听着这个说话的频率……好像的确是没给郑婕妤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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