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矩看起来是有些不近人情,但又把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挡在宫外了?
至少是非进不了宣明宫,麻烦也找不上淑妃。
如若后宫中每个宫室每个妃嫔都这么行事,哪里又会有楚王那档子事?
他答应了替贵妃先瞒着李章一段时日,但这事情注定是瞒不住的。
既然瞒不住,那他便要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楚王到底是和哪个宫女搂搂抱抱?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有多少人看到?这流言到底传了多久?是有多夸张?
这些问题贵妃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
但他能肯定淑妃一定清清楚楚,只是淑妃这性子多半不会直接说而已。
谨慎又不多言,分得清轻重缓急,还懂得进退,也难怪贵妃虽然出身好年资也老,却被这个淑妃压在了底下,就算有个楚王在膝下也没能翻身。
想到楚王他便也想到了养在淑妃膝下的六皇子李俭,那日他见着六皇子跑到乾宁宫来哭诉说不想和母妃分开住,他是原以为李章会直接斥责一番的,没想到李章也没生气,还好声好气劝了两句,劝这一两句作慈父的样子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李章却并没有驳了淑妃的决定——这说明什么?说明李章信任淑妃,都已经到了可以不用听她来亲自分说就愿意相信她所为的地步。
所以这事情,他一定要问问淑妃的意思,如果淑妃说不要瞒着李章,那他现在立刻回去把那十万两银子还给贵妃——或者再多添个两万当做歉意也不无不可,他就一定要和淑妃站在一起,把事情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说个清清楚楚。
正这么想得出神,他忽然见着宣明宫的总管启悟脸上带着笑从里面出来了。
启悟上前来搀扶了他一把,笑着道:“訾爷爷久等了,是不凑巧,娘娘刚才正好更衣,便让訾爷爷久站了一会。小的们不懂事,不知道先让您进去。”
訾青哪里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呢?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道:“正好在乾宁宫憋了一早上,在外面还透气呢!”顿了顿,他随手从身后内侍手里把一个匣子接过来交给启悟,“娘娘还没好全吧?这是东北进贡的人参,我自个儿孝敬娘娘,你就别大张旗鼓叫人知道了。”
启悟顿了一顿,没有接这匣子,面上带着笑道:“这小的哪敢替娘娘接?訾爷爷等会进去了,直接给咱们娘娘便是了,倒是让咱们娘娘还记着爷爷的好呢!”
“给你拿去卖乖还不好?”訾青轻笑了一声,把匣子丢到了启悟怀里,“娘娘和我还是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为好。”
启悟手忙脚乱把匣子抱好,倒是也明白这訾青的意思,心里恨骂了一声狡诈,口中还是笑着的:“那小的就先谢过訾爷爷。”
两人说着话便进到了宣明宫的侧殿,启悟先进去通传,不过一会儿便又重新出来领着訾青进去。
訾青进去行了礼,得了江画赐座,便坐在了下首。
“訾总管过来,是陛下有什么事情吩咐?”江画笑着问道。
訾青笑道:“是奴婢最近听着后宫里面流言颇多,又有些不堪入耳,怕圣上知道了问起来不知如何回答,便斗胆前来先问问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了江画,又道,“吴王已经回京,要是被这种腌臜事情坏了凯旋的喜事……奴婢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江画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抬手让徐嬷嬷等人先退到侧殿外守着,然后才慢慢道:“总管便不要绕圈子,来这一趟是总管自己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还不知道。”訾青看着殿中没有旁人了,便也索性直说,“奴婢是想着,贵妃娘娘一定是要瞒着这事情,可是——能不能瞒,又能瞒多久,还是得听娘娘您的意思。”
江画看着訾青,微微挑眉,道:“若我说不能瞒?”
訾青道:“那奴婢这会儿就回乾宁宫去与圣上把这事情给说了。”
“你倒是抬举我。”江画往后靠了靠,“若叫贵妃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多心疼银钱——訾总管答应给贵妃办事,收了不少吧?”
訾青从容地笑了一笑,道:“娘娘明鉴,奴婢也只是小小爱财而已。”
江画懒得去计较这个“小小爱财”是多么可笑滑稽,她知道这人既然又收受银钱,还敢在她面前来直接问,便是知道这事情瞒不住,打算找个退路的——并且还能看出,到现在为止的确是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李佾抱着的并不是宫女而是郑婕妤。
垂眸思索了片刻,她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这件事情她忽然有一个想法,或许不能算太光明正大,但又或许能为人所用。
重新抬眼看向了面前的訾青,她道:“既然贵妃要瞒着,便先瞒着吧!后宫中的流言我已经让人去处理,訾总管便放心瞒着就行。”
訾青听着这话倒是松了口气——既然淑妃这么说了,那一定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需要太过于小心,只要等着贵妃把事情处理得当就自然而然大事化小。
“不过訾总管自己也知道这事情瞒不了多久,还是劝一劝贵妃,早些把这事情给抹平了。”江画淡淡道,“这话我没法说给贵妃知道,或者訾总管能说一说?”
听到这里,訾青彻底放松下来,不再觉得这事情有多严重了,便笑着道:“多谢娘娘提点,奴婢今儿差点儿真的是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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