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万旺上完香,心里头莫名有些不安。
请神他自是不信的,但他听说别处用猎犬捉怪猫的说法,相信狗就是克猫!
扭过头,看到五只猎犬口垂涎,露出凶恶的牙齿,王万旺心头的不安消散。
王万旺对几个山边村落请来的猎户道:“有这样威猛的五只神犬,肯定能捉到猫妖,到时我王家庄要杀只猪谢谢神犬和几位兄弟!”
杀猪当然是要给几人分猪肉的意思。
在吃不到什么油水的古代,几个猎户能打到猎物,但猎物也多是送去城里换钱。听到有一头猪分给他们,想到那香喷喷的猪肉,几人都口中泛出口水。
“还杀猪?王里长当真是大气!”
“怪不得我的老伙计都流口水了,原来应在王里长这儿。”
“王里长放心,我家这狗最是凶了,什么猫看到都怕,炸着毛就跑了。还曾经几声,就吼死了一只猫崽子!”
听着几个猎户做下保证,王家庄的人也纷纷露出笑容,你好我好地客气起来。
在这番客气里,王万旺带着猎户和猎犬往他们庄子里走。
犬神庙在庄子外,一块平素用来赶集的空地旁。离庄子倒是不远,走得身上微微发热便快到了。
何其抱着大骨头,跟在众人后面。
不多时,何其看到刻有王家庄三个字的石碑立在路边。
然后一声唢呐骤起,划破宁静。
唢呐起,随后就是丧事常见的锣、镲、碰钟声,组成一曲哀乐。
目光望去,有一队多是青壮的人从王家庄里面走出来,六个人抬着一副薄棺。队伍里只有扶棺的两个人穿着麻丧服,其他人只头上、腰上,活着手上系了根浅色的麻布。
王万旺一行人赶紧避让开,全部走到路边,狗绳牵得特别短。
猎户里面,年级最大的老猎户奇怪地开口:“不是说刘寡妇不能下葬?”
老猎户觉得不对,不是说猫妖拦着,要吃寡妇的尸体,弄得王家庄的人葬不了那个寡妇,据传猫妖还吃活人,已经害了王家庄一个人了。
王家庄的人不就是为着这个,才找他们这群人借猎犬的吗?
王万旺解释道:“不是这个。这是我们庄子之前那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自梳了。”然后他叹一口气,“可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上吊了。送葬的还是曾受过先生教诲的一群后生。”
“唉……”
换来一片叹息。
其实有人还想说,一个女人日子过不下去,实在不行嫁人呗。没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只是人都去了,又是对方下葬的日子,说这些也没用,还显得奚落人,干脆闭嘴。
何其在一旁听着,看见这一行人里,唯二两个女人中那个年长的皱了眉,表情和这些男人都不同。
何其动了动耳朵,听见中年妇人小声嘀咕:“前阵儿还往城里去当先生呢,怎会平白无故……”
可王铁的娘话没说完,被旁边的王铁爹红着眼瞪了一眼:“老娘们,就你话多!”
被这么一说,中年妇人顿时红了眼。
她想起来,自己儿子王铁可不也是平白无故倒了霉,遭了那猫妖的毒手,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中年妇人哭起来,后边儿媳妇也跟着凄凄惨惨地哭。
王万旺安抚道:“别哭了,王铁听着你们这么哭得多难受。那可是个孝顺、又疼婆娘的好汉子。你们也叫他走得安心些。”
“请了猎犬和这些猎户兄弟来,一定能把那猫妖捉到!”
提到猫妖,王铁一家牙根都恨得咬紧了。老人年纪渐大,二十来岁的儿子那可是一家的顶梁柱啊!结果就这么倒了,没了。
还有人去世?
何其眉头蹙起。
光她听了这么一会,王家庄已经有三个人去世了。
刘寡妇,去城里当先生的自梳女,王铁。一共两女一男。
除了王铁,另外两个是何其认知中危险高发的人群。
妇人、且家中的人很可能没有别的人,势单力薄,又有可图,最容易遭坏人惦记。
而王铁,不容易出事的人出了事,那更有问题了。
何其下意识觉得——这三人都死得有问题,不论是男是女。
作为第六感选手,何其知道自己这会的直觉值得相信。
但何其知道得不多,只能慢慢看。
看这其中,哪些人会忍不住跳出来,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
贯耳的哀乐声中,送葬的队伍打何其身边走过,黄符纸高高扬向阴灰的天,然后无力地滑落下来。
黑灰白的沉闷中,那抹暗色的黄成了唯一的色彩,被踩进土里。
“哒哒哒——”
地面突地震动,路的另一头,三五匹大马载着人,奔驰而来,于马后扬起一阵尘土。
“是程举人!”
有人纠正:“人家早不是举人了,中了进士,如今可是城里的大官。”
“唉,知道的,知道的,就是没改口嘛。当时他跟……定亲后,常往我们王家庄来,叫程举人叫习惯了。”
说话的人觉得唏嘘。
一个高头大马,进城做官;另一个上吊自杀,躺棺木中……
而这两人,原本是能做夫妻的,亲事都定下了。
见着这位程大人,送葬的后生们对棺木中的自梳女更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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