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听了一遍清心诀,在初起的崩溃哭声中,颂念化解戾气的经文以及度亡经。
村人并不懂经文,但齐齐没有出声。只有找不到孩子的人,失声痛哭,其中囊括了那文弱青年,将半个身子俯在地上,以头抢地。
经文声中,那些死亡女童的魂魄慢慢地聚拢,恢复了有神智的模样。
何其叹息一声:“能说上几句话,可不能耽搁久了。”
那些最后还能见到孩子的人俯身给何其磕头行大礼,何其摇头躲过,掐了隐身诀转身不见。
山洞中,一时响起哭声和交代声,声声都是担忧和自责。
何其出了山洞,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开了她鬓侧的发,露出她皱起的眉宇。
没进山洞的无生朝着她走近,目光关切地劝她:“人力有限,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何其摇头。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不是没见过生命流逝,只是心头依然说不上来的莫名发堵。
无生看看山洞的方向,再看向何其的后脑勺,问道:“我不帮忙,你是不是也不会受伤?”
“对。”何其道,“不过还是多谢你护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想来我母亲、当初也很喜欢你吧,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想,若非如此,也解释不了和尚为她这么拼的事,都不顾自身安危了,也更甚过他对自身的保护。
无生脸上神色有些激动:“她是如此想么?!”
何其:……没问过。
问了就得露馅了。
何其只好眨眨眼,故作神秘:“等有一日,你自己去问她吧。”
“怕是……”无生欲语还休,将后面几个字吞入口中。
***
王家村不远。
赵捕头从路边的茅厕里钻出来,虚虚地抱着肚子,对吱吱哇哇才停的两个手下道:“刚才你们叫什么呢叫!”
“赵老大,刚才那边好大一个火球!”
“是啊,比月亮还大,像是白天的太阳一样!”
两个手下表情振奋,活像是二傻子。赵捕头冷哼一声:“你们就和王家村的人一样,魔怔了吧?哪有什么火球,再火一个给我看看啊!”
赵捕头抬头看着天,只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再细看远方,也只能看到一两个火点,像是有人拿着火把在行走。
于是他更不信两个手下的话了,冷着脸往前走。
到了王家村,接待的是村长。
赵捕头摆出冷脸:“不是说有人来偷孩子,在哪呢?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谎报,就别我请你去牢里吃牢饭吧!”
王村长一脸委屈,心头还有些气这些人来得晚,要真指望他们黄花菜都凉了,口气便不太好:“是个狼妖,已经抓到了!大人来得晚,不信去看就是,还吓唬我这个乡老儿。”
“你这是抱怨爷?”赵捕头心情更不好,听到狼妖就觉得是玩他,转身往回走,甩下话,“走,我们回去!边疆大乱,谁有闲心管这种屁事。”
“边疆?”出声的是殷野。
赵捕头回头,看这黑脸道士一眼,再看向其他人,皱眉叮嘱道:“这消息也别乱传,免得乱了民心!”
王村长直接一把抓住赵捕头:“赵捕头,你没哄我吧?”
赵捕头:‘我可不是你!’
王村长:……“我也没哄你啊!捕头大人。”
王村人让人带路,把人拉着往山洞走。
山洞里,何其刚把那些她强行聚拢的亡魂送走,再不送,魂魄会再次逸散。
她也没显身,干完活再次出了山洞。
站在山洞外,她终于闲下来。臭宝也把新消息爆出来。
——“山河气脉乱得厉害,乱像已起,根基都有些动摇,这些日子唐国怕是出大事了。”
何其一路从南到北,又从北转至京城,听到不好的也往边疆想了一下。但她从未经历过大战,一时没想过联想会成真,还以为是巫道把控朝堂。
随后殷野赶到,表情有些凝滞地告诉她:“边疆,起战事了。”
可唐门关外,领军的副帅叶东昌和异族有勾结,哪里信得过。
这会内忧外患,还有内奸,局面堪忧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些问题。
何其思索一瞬:“还是得先解决宫中,不然没法控制局面。”
“我们已然到了京城附近,只有这条路可走。”殷野被小神仙的应对态度感染,沉着道,“看来得快些赶路了。”
少年目光扫向空荡身周,又望向何其,表情迟疑了一瞬,果断问道:“小神仙,是不是只有我到了京城,你才能出现在京城?”
何其有点心虚,但承认了:“对。你怎么知道?”
殷野:“我想的多,猜到的。”
“你不会放着山河动荡、百姓受苦不管,但又没法去管,肯定是有原因的。是我……拖了后腿。”
何其看着少年瘦削的面孔:“你怎么这么说?!一路奔波,最辛苦的就是你。这一路,是你一步步踏过来的啊!”
他们从南边山民之地起,往后护送贵妃仪仗,又在芒山转道,奔波往边疆去,再历经多次困局,找到殷长兵解开谜团,得知一场惊天阴谋,而后更是隐姓埋名,冒着风险往京城来。
何其知道一路的踪迹,可这些路,都是殷野自己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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