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渊没想到柳焕会来找他辞行,抿了抿唇才道:“一百万石粮草不是小数目,我带的人手不够。”
“并州离北疆不过只隔了一个胶州,一路也没什么险峻之处。若是世子还觉得人手不够,我便将镖局的镖师和运粮队都留下,护着粮草到了北疆才让他们返程。世子放心,银子都是提前给足了的,剩下的一半,柳家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徐子渊心知柳焕这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想着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性子,徐子渊努力想办法留住柳焕,“北疆也有不少特产,商队来北疆一趟不易,柳家此番捐粮,想来也伤了点元气,不若到了北疆后再带些东西回去,做成一笔大买卖,倒也能回点银子。”
两辈子加起来,徐子渊都没一次对着柳焕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柳焕见徐子渊急着留他连话都多了不少,心里更是一个咯噔,连忙道:“不妨事,柳家既然愿意捐这些东西,也没想着邀功,有了世子那等举荐信便感激不尽了。至于买卖,商户人家走南闯北,哪里不能做买卖?只是买卖再要紧,也比不过家人!”
柳焕说着,心下还生出些许怒意,他是爱财不假,但他更心疼妹妹!徐子渊出身尊贵模样俊美是大半京中闺秀的如意郎君又怎么样?他妹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辛辛苦苦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妹妹撑腰护着妹妹吗?
徐子渊无奈,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柳焕和柳璋对柳韶光确实是疼惜万分,尤其是在京城为官的柳璋,得了空就往永宁侯府跑,要不是怕住进永宁侯府叫旁人看轻了柳韶光,柳璋真能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进离柳韶光最近的院子住着去。
朝中也不是没有说酸话的,尤其是文官那边,没少暗讽柳璋攀附权贵没有文人清正孤高的气节。柳璋却都不以为意,旁人的风言风语干他什么事,要是傻不拉几地为着体现自己的风骨而疏远了自己的亲姐姐,他这书就真的读进狗肚子里了。
柳焕更是大手笔,每年年节往永宁侯府送的厚礼,千百年的簪缨世家见了都眼馋。
当然,柳韶光也不是个只会享受不知付出的,给的回礼也都是有分量又有面子的,更有许多御赐之物,叫柳家在江南地位绝不输官宦人家。
便是知府见了柳焕,也要客气两分。
徐子渊当然知晓柳家兄妹感情深厚,上辈子还为着柳韶光对柳璋过多的关怀暗暗生闷气,现在看着柳焕为了柳韶光不惜得罪自己,气恼之余也觉得欣慰。柳韶光对家人的一片亲情,从未被辜负过。
这种兄弟姐妹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徐子渊从未感受过。回想起来的,也不过是早夭的兄长对他的厌恶和毫不掩饰的恶意,还有便是母亲崩溃的哭喊和那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见柳焕面色冷肃,毫不畏惧地看着自己,徐子渊忽而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笑容,轻声道:“柳大哥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这一路,我不会再有任何逾矩之举。商队行商不易,你也不必为此负气回府。”
见柳焕还是不为所动,徐子渊心下一转,张嘴又道:“请封皇商之事,我上表和我父亲上表,分量可大不相同。”
“另外,你们匆匆回江南,没了镖师护送,一路上到底不太放心。你走南闯北惯了,旁人也受不住。”
一番软硬兼施,柳焕的眼神终于有了片刻迟疑,见徐子渊一脸诚恳,柳焕踟蹰良久,最终缓缓点头道:“那便依世子所言。”
徐子渊眼中泛出一丝笑意,彬彬有礼地送柳焕出门。
柳韶光得知他们的对话,面上淡定自若,心下却破口大骂:徐子渊这话这是在糊弄谁呢?还他上表和永宁侯上表分量不一样。这话倒是不假,但在景元帝心里,徐子渊的分量可比永宁侯要重一些。心腹重臣,和先帝留下的老将,远近亲疏还用说吗?
也就是欺负柳焕不知道内情罢了。
柳韶光真是气笑了,没想到徐子渊那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竟然还有扯谎糊弄人的一天。
不过,柳韶光也不想柳焕现在就打道回府。一是柳家这次确实伤了点元气,能多回点本就回点,苍蝇腿儿也是肉,积少成多,家产都是这么攒下来的;二嘛,北疆军的人情,只去粮草和亲自运粮到前线,将士们受的恩惠可不一样。
上辈子正是因为这点,柳焕和将士们来往的都不错,喝了几回酒,感情便上去了,日后柳家商号来北疆做买卖,从未碰到过任何麻烦。
双方达成默契,柳韶光乖乖地跟在柳焕身后,徐子渊也恢复正常,再没有那晚的失态之举,除了偶尔看向柳韶光的目光外,连话都不曾对柳韶光说一句。
柳焕勉强放下一半的心,暗暗决定,到了北疆后,将粮草交由永宁侯便尽快返程。
这么多兵士护送,路上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东西作乱,北疆军和刘指挥使领着的军队不同,刚刚在战场拼杀过几次,浑身的铠甲都透着血意,警惕之下看向人的目光都令人胆寒。
有这等宛若狼群般的士兵在,便是猛兽都觉得危险。
柳韶光小心地保持着男子装扮,不再冒头。反正徐子渊也是重生回来的,北疆战况,他比谁都了解,也用不着柳韶光再操心。
话说开了还有这点好处,原本柳韶光还想着提醒一下徐子渊要小心胡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免得中了敌人的埋伏,永宁侯还身受重伤,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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