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夏和易知道不好,还没怎么样呢,她大概就已经一头栽进去了,这话到底是在泄愤还是在试探?她犯了妒忌,是大忌,即便出嫁了也得被休回家的那种大忌。今夜是她主动来的不假,可他什么明话都没说过,她大胆的举动下到底存着几分忐忑,虽然没什么可能,兴许还是想听他说一句从前没有过其他女人吧。
可是武宁王却沉默了。
气氛骤冷下来,夏和易在杌子上坐下,整个人都背过身去。她也不知道她这是突然怎么了,心里越是芥蒂,偏越要把刺拨起来,武宁王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但凡富贵人家的爷们儿,十四五岁房里就要安排丫头侍奉,他今年十九了吧?满打满算二十了,换在其他勋贵人家,孩子少说都该抱俩了。
横竖上上辈子她也有过万岁爷,他过去的女人,她可以不去计较,只要他能承诺一句以后只有她,哪怕是在这种场景下假意哄骗都好,她都能蒙着眼睛认了。
可能终究是她图的太多了吧,这年头,不宠妾灭妻的爷们儿都能被夸一句忠贞了,男人或许天性对誓言避讳,她想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准话是不可能了。
夏和易往下趴在桌面上,脸埋进胳膊里去,觉得很气馁,她忽然有点想不起来必须要引诱武宁王的初衷了,大姐姐都没当成皇后,她还有一定要千里迢迢嫁到北地去的必要吗?
哦,好像还是有必要的,临走之前家里在和荣康公府议亲了,荣康公府背后到底是不是万岁爷指使的?也不知道家里在她开溜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大概是借口她生了急病推脱了罢……
现在要是放弃武宁王回家去,潘氏应该会把她吊在树上抽一顿,然后呢?万岁爷要还是贼心不死要霍霍她,她照旧得进宫里去。
还有一种最不乐观的预计,家里被她离家出走的举动气坏了,干脆对外宣称她得急病死了,一个曾经诈过尸的贵女,再要议亲可能不太容易。
思来想去,千百种的可能性不约而同指向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不能回去,还是得努力当亲王妃。
所以不能泄气太久,八字的一撇还没写完,壮士仍需支棱。
夏和易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把他两只胳膊举起来,一闷头重新拱进他的怀里。
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平时不是很会揣摩人心的吗,都这样了,假装说句好听的骗骗她就能有美人乡,这都不乐意吗?非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找他十个八个女人?
从前她在宫里不犯妒,一方面是自顾不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那么在乎万岁爷,可是这辈子怎么办呢?今后武宁王一个接一个地往王府里接人,她得面带微笑地接纳他一个接一个的小老婆,她真的能心平气和地替他平衡后宅,还要替他照顾那些女人和他同床共枕生出的孩子吗?
那画面,简直叫她心烦透了,手恹恹搭在他的领口,将扯不扯的,很是犹豫的模样。
而赵崇湛比她还要无措。
这辈子,她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情绪动辄大起大伏,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原来还没有,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难道真的是他吻技太差,叫她嫌弃了?那是因为他是第一回 亲姑娘,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能好很多了,可是这种事说出去太丢面子,并不想告诉她。
他只能盯着她愤怒委屈的后脑勺看了半晌,然后终于迟迟醒过味儿来,她突然生气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否认以前有过其他女人。但这该怎么否认?这辈子的确没有,但是上上辈子有,出于平衡朝堂的考虑,后宫一员一员地添。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面对面矢口否认,他觉得心中有愧。
现在回想起来,在宫里,她从来没有对任何宫妃表示出特殊的嫉妒,所以她的独占心只针对“武宁王”,并不针对“皇帝”,对象同样都是他,况且现在的他,手里没了无边权势,性格也越发缺了沉稳,反倒更吸引她的注意,到底是她这一世心瞎了,还是他做丈夫实在做得太差?真是一个令人略感心酸的发现。
总之事情的走向,和他最初的打算南辕北辙。照他原先的想法,她为什么上一世拼死也要远离他,他也不想追究了,横竖身份都换了,就当作是簇新的人生、簇新的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当作过往云烟。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行不通,有些过往依旧横亘在他们之间,不论是以什么方式,解总是要结。
他明白她很失落,但过去是既定的,谁也无法改变,只能劝她往前看。不过怎么劝是一个大问题,如何哄一个女人,是他从未练习过的技巧。
僵局总归是要打破的,他停到她身边,拍马一样拍了她的头顶,被她暴怒地给了一爪子。
那怨怼的眼神,下一刻可能要蹦起来咬他一口。
赵崇湛不确定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即便不做皇帝了,内心的倨傲也不容许他低声下气求和,没仔细琢磨就脱口而出的话是——
“上泾国公府提亲的准备,本王安排得差不多了。”
“啊?什么时候?”显然她正在想别的事情,吃惊不小。她刚才盛装华服冲进来时,满脸都挂着势在必得的笑,生气的时候,整个人鼓成一只随时炸开的球,现在懵懵然望过来,懵懂眨动的眼睛里又透露出一股近似天真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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