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我变得好可怕啊……我会不会遭报应。”
这种翻手覆手间定人生死的感觉,或许有很多人痴迷,甚至以此作为人生的追求和信条。但对夏和易来说不是,心头像压了一座让人喘不过气的五指山,她感到沉痛、感到后怕,摸索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瞎子摸象,会将局面引向哪个方向,前方是迷蒙蒙的大雾,她看不见脚底下是坦途还是峭壁。
她认得清自己的能力和短板,活在这世上,能为自个儿负责就很不容易了,终究她还是不适合做皇后吧。
夏和易伏在碧晟肩头,敞开来嚎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了,那股憋得人发疯的憋闷感和压抑感终于宣泄掉一些,稍缓过来的呼吸深深吐纳了几轮,一切还没有结束,赵崇湛放心将宫里交给她,她要为他守住这里。
由碧莹碧晟伺候着洗了把脸,收拾好情绪,趁变故还没来得及掀起波澜之间,夏和易请面见太后。
第74章
◎不愧是你◎
宫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后都没出面的原因,是太后病了。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整日胡天胡地,梁皇后性子弱管不了事儿,阖宫上下都靠太后一人周旋,日子久了,再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折腾。
夏和易进偏殿的时候,太后刚喝完药,屋子里药味还没散去,和墙角浓重的檀香熏香混在一起,杂出一股幽幽的沉苦气味来。
太后头上戴着厚厚的抹额,由卜嬷嬷扶着坐起来,身后靠着引枕,气力不足的面色,开口却仍旧沉稳,“别跪着了,起来回话罢,也不必妾啊妾的自称,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子,我不是那种爱给儿媳妇儿做规矩的婆婆,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通情达理的太后,真叫夏和易打心底里愧疚起来,再往前一拜,额头贴地,将她和梁皇后一起做戏的事儿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正因为我知道您是明事理的人,才敢跟您掏心窝子说实话。伤害圣躬,我自知罪无可赦,求娘娘责罚。”
皇帝还生死未卜着,在人家亲娘面前认罪,夏和易做足了凶犯的心理准备,随时预备老太太叫人把她叉出去乱棍打死。
没想到老太太撑着膝头缄默地忖了忖,“二哥儿是不是块好料子,我心里都明白,这程子我也总在自省,当年他妄图篡改诏书,如果没有我拦着,该追责的追责,该处置处置,是不是就不会有后头那么多事儿了……”
顿了顿,然后话锋忽然一转,“三哥儿在外头,日子过得高兴吗?”
夏和易听了觉着意外,但意外便意外吧,太后想听什么,她就答什么,所以一切从头说起,说一路骗钱蒙人的赌局,说那个在船上风雨飘摇的夜,太后没有什么表情,静静地听着。直到说到在小镇上因为一个鸡肉饼跟小贩起了别扭,太后才露出了一点诧异。
她说的这些事儿,在太后来看,全都是不可思议的、不成体统的,但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出来,他们小夫妻在外头过得很幸福,如果不是这场变故,他们或许会一辈子那么胡作非为的幸福下去。
太后盯着她瞧,大半年没见了,记忆还很清晰,是个极好看的姑娘,但这天下漂亮的姑娘海了去了,能不能勾住爷们儿的心、哄得爷们儿心花怒放,在太后这里压根儿无关紧要。是不是做皇后的料子,才是老太太看重的根本。
良久,太后才道:“三哥儿临走之前,给我讲过一个三生三世的故事。”
夏和易知道这时该掩饰住情绪,可睫毛不受控地剧烈颤动了一下,暴露了她。
她的反应没躲过太后的眼睛,太后讶然道:“所以都是真的?”
他们歪打正着纠缠了三辈子的故事,赵崇湛应该对太后说过一遍,夏和易以她的角度,把她所有知道的又说了一遍,添补上了后面的结局。
太后听完,半是欣慰半是叹息地招了招手,让卜嬷嬷把一柄早就准备好的白玉如意交到夏和易手上,“你做了我们家的媳妇,总该给你一份见面礼。”
夏和易受宠若惊,双手捧着拜下去,“谢娘娘赏赐。”
太后又是沉沉一叹,无可奈何中又带着强硬的意味,“你们说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我也不打算再细究。故事或许很感人,但是三哥儿必须要当这个皇帝,他生在帝王之家,这份重担,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即便不想担也得担。他在宫里过得不快活,他要陪你上演一出我看不懂的戏码,谁还没年轻过,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都接受了。你们上外头玩过一趟,该看的都看过了吧?我算对得起三哥儿了。按你们说的意思,你是做过皇后的人,道理你应该都明白,多的我也不必说了,担子承起来罢。”
没容夏和易接受或是拒绝,太后便宣召内阁进宫议事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昏迷不醒且没有前途的帝王,被放弃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封个太上皇的荣号,挪到乐寿堂养老去了。
兜兜转转三辈子,夏和易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是当回了皇后。
料理宫务算是半份老本行,使劲回忆回忆,连带琢磨琢磨,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请示太后,还算是得心应手。
但眼下这种棘手的状况,后宫免不了要掺和前朝,这就让夏和易有些为难了。京城快要翻过天去,各方势力暗潮涌动,纵使有老练的太后,还有换过一拨后的内阁元老,夏和易仍是觉得步步都走在刀山火海里头,时时刻刻都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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