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快了。”
“姐姐见过姥姥吗?”林家傅又问。
“见过。”
应该是见过的。
那时候,沈未英与师玉梅母女俩还没有完全决裂,每年沈未英带着她都要去看望老太太。
那时候,林家傅还没有出生。
时间的确是太久了,沈年甚至想不起来师玉梅的音容面貌,只记得,老太太声音很大,人很凶,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未英在师玉梅面前就跟小老鼠似的。
林家傅左右张望,眼巴巴的问:“姥姥呢?”
沈年答他:“在家。”
“不来接我们吗?”
“嗯。”
按照如今沈未英与师玉梅的关系,家门让不让进都是两回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家傅问。
“打车。”沈年说。
地址她知道,沈未英怕她忘,还写了小纸条在兜里。
这个时间点,路边打车的队伍排的密密麻麻,个个伸长了脖子在瞅,期待着自己能被临幸。
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拼车,目的地差不多一致的都自觉的开始往一起站,这样一来,沈年跟林家傅就遭殃了。
一来,他们是两个人。
二来,行李太多,基本排除了被选择的可能性。
眼看着等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沈年站的腿都要麻了,就在这时,她用余角瞥见了一个粘着泥巴的车轱辘。
“磁啦”一个急刹,漂移在了她的脚下。
又野又飘。
紧接着一个异常不善的声音落下,几乎没给沈年喘气的机会。
“愣着干什么?走不走?!”
从那个语气判断,仿佛下一句就是“不走老子他妈剁了你”!
“啊?”
沈年下意识的抬头,她不敢不走。
“走……走呢,谢谢。”
大约是车窗玻璃土太厚了,驾驶座上那人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穿着一件白衬衫,一头的乱毛,却是看不清脸。
光听声音,凶得很。
说话的样子就好像沈年刚刨了他家祖坟。
“麻……麻烦开一下后背箱,我有行李。”
话落,“嘭”的一声,后备箱开了。
动静之大,连着整个车子都上下晃了两晃。
车轱辘上粘着的一块泥巴“吧啦”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约是车随主人,一看脾气就不咋样。
沈年第一个念头,这车半路得撂摊子。
她拖着两个超大行李箱转到车后面,右手抓着提手——
第一下,没提起来。
第二下,差点闪了腰。
沈年长出了一口气,决定再垂死挣扎一次。
第三下,行李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胳膊带了去。
紧接着,只听“哐”的一声,毫不客气的被扔在了后备箱。
沈年闻着声音抬头,偏着脑袋先是看见了一张侧脸。
脸颊有几处细微的擦伤,下颚处还贴了两道夸张的卡通创可贴。
像是……刚刚厮杀出线的战士。
沈年弯了弯腰,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他的正脸。
却没料到那人突然回了头。
少年眼尾略挑,生的一双勾魂桃花眼,本该是个洒脱风流种,奈何偏偏性子不讨喜,透着一股“老子他妈看谁都想揍”的张狂。
盯着人看的时候过分浅的眼眸里总藏着一道说不清的凉薄劲,仿佛浑身裹着冰渣,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年被他的模样冷的一颤。
“额,谢……”
“看够了吗?”
声线极其清冷,如他这个人。
眉眼之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戾气。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配上他这么一副说不上来的狂,显得莫名的邪气。
不仅邪,还凶。
啧,真是可惜了。
沈年有点怵,开口解释:“我是想说,谢谢。”
他看着她,浅色的眸低垂着,说不上来的寡淡。
半晌过后,他才回她:“不客气。”
“不客气”三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跟“滚你妈的”是一样的语气。
沈年早些年也听沈未英提起过,北方人大多要比南方人豪迈,做事要更利落,说话也要更直接,但沈年没想到的是,会直接成这样,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是在指着她鼻子骂人。
后来她才明白,这跟南北方无关,浑身带刺的,只是特定那个人罢了。
转眼间,两个行李箱都被扔了进去,后备箱死活盖不上,就那么虚掩着,一晃一晃。
沈年实在看不下去:“我跟我弟弟两个人,要不就放前面吧。”
他看都没看她,反问:“你以为前面能放得下?”
整个语调都透露着一种“我在帮你,最好别瞎逼逼”的嫌弃。
啧,沈年心想,这人要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该有多好。
至少赏心悦目,能看。
沈年再没说话,说了句“谢谢”便转身拉着林家傅上了车,那嚣张的没边的少年跟着她,直到沈年眼睁睁看着他上了驾驶座,车门“嘭”的一声震的沈年屁股底下跟装了弹簧似的蹦了一下。
“你……你是司机?”沈年问。
他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不像?”
一如既往的不好相处。
沈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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