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杨氏家中送来了不少鲜亮布匹,只说是京中的稀罕货,可杨氏一反常态,将华柔嘉原本想留的布匹送了一半给华柔止,这件事情之后,华柔嘉便愈发不喜那个三房的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空子,她是一定要借此出一口恶气的。
她母亲如今心眼儿都偏了,只有祖母,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还是最喜欢她。她要是求到祖母头上去,不愁没人给自己撑腰。
华柔嘉连早饭都不用,便带着人,去了老太太所在的寿辉堂。
老太太年岁渐长,很是缺觉,早早便起了身,见了华柔嘉来,平日干瘪刻薄的面上浮现出笑容:“囡囡来啦?用早饭了没有呀?”
华柔嘉早在来的路上便红了眼眶,这会儿见到老太太,眼眶一红,万般委屈地投到她怀中,“祖母……”
老太太一愣,忙接住了她,问是怎么了。华柔嘉便低声地哭,说:“我知道我如今比不上四妹妹了,原是我自己不争气……”
老太太急得不行,又听见柔止名号,她最是不喜这个娇纵的小孙女的,如今见了华柔嘉哭,心眼儿早就偏到了十万八千里,立时便冷下脸问两个跟过来的丫鬟:“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孽障又做了什么混事了?”
晴儿嘴皮子利索,这会儿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又将事情再说了一遍。华柔嘉知道老太太对自己心软,便又低声啜泣道:“祖母,你可不要生气,我阿爹阿娘常说叫我让着四妹妹,她想来是孩子脾性,我也不欲与她计较的。”
华柔嘉如此,又何尝不是说到了老太太心坎里去了呢。
说到底,柔止的性子,便是她娘亲带出来的,林氏性子硬梆梆的,连带着这个女儿也不敬尊长。今日她敢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妹,来日,又如何还会尊重她这个当祖母的?
于是老太太当机立断,拍桌子道:“来人,去把四姑娘给我喊过来!”
华柔嘉仍在啜泣着劝道:“可是祖母,我阿娘说,三叔如今志得意满,让我不可与四妹妹计较……”
老太太愈发怒道:“他再出息,也还该叫我一声娘!我在一日,便不能由他们欺负你!”
婆子们去寻了人,不时便苦着脸回来禀告道:“老太太,门房说,是那位许小公子,将四姑娘带出了府去……”
老太太心中愈发不喜,只是冷笑道:“那便在门口守着,等她回来,叫她来见我!”
可不知是有意无意,她要教训孙女,却并没有通知三房的夫妇,华柔嘉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撇了撇嘴,心中恨不得老太太这番能够好生教训柔止一回。
柔止才进了门,便见老太太身边常伺候的婆子在门口等着,那婆子知道如今华谦才是府中的顶梁柱,并不敢对她不敬,只是福了福,客气地道:“四姑娘,老太太请您走一趟。”
柔止点了点头,朝许徵看了一眼,转身正要走,却见许徵也跟了上来。
她便试探着去牵了牵许徵的袖子,许徵反过来,握住了小姑娘有些冰冷的手心,摸到她掌心的汗水,他才瞧了柔止一眼。
到底还是个孩子,若真要被家中长辈苛责,又怎么会不害怕。
……
才到寿辉堂,便见老太太面沉似水地坐着,华柔嘉坐在她边上,眼眶犹是泛红的,瞧着说不出的可怜。
她还在低声地劝着老太太:“祖母,我是姐姐,理当是让着妹妹的,一会儿四妹妹来了,您可不要对她太过苛责……”
可她愈是劝,老太太愈是动了肝火,等到见了柔止进来,便用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孽障,还不快些给我跪下!”
柔止自小到大便是父母捧在手心的,虽然长辈偏心,可老太太平日也不过言语苛责一些,她还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阵仗,小小的身子被声响吓得缩了缩,可她又想到许徵便在自己身后,便鼓足了勇气,没有跪,解释道:“是四姐姐的婢女无礼在先……”
老太太见她还敢同自己唱反调,愈发动了怒,她年轻时也不是个轻省的,年纪大了,脸上没肉,嘴角向下,愈发拖出几分刻薄模样,她冷冷道:“四姑娘不敬长姐,糟蹋粮食,如今更对长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在祠堂跪足两个时辰才许出来!”
便是许徵,也没有想到,这老太太竟如此不讲道理,半句也不听柔止分辨。
再看柔止,她早知祖母偏心,可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眼圈也红了,雾蒙蒙的眼睛中满是泪水,好不可怜。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似乎是想把委屈的眼泪憋回去,再争辩两句。
先前是老太太处理家事,许徵是外人,不好插嘴,可这会儿,他却轻轻地将小团子拉到了身后,直面华老太太。
少年人声音低醇温和,却又透露着不容人打断的气度,他淡淡地道:“同样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要罚四姑娘,有失公允。”
老太太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许徵。这少年生得确实是极好,身量颀长,容貌俊秀,虽还年幼,可气度矜雅尊贵,倒有些不敢叫人冒犯的意味。
华柔嘉见她一时没有说话,心中担忧她因为顾忌许徵而宽容柔止,便立时抬起头来,十分懂事地道:“祖母,许公子是咱们的客人,他既然如此说了……”
她这一语倒是点醒了老太太。她冷哼一声,说:“你是什么出身,也敢来质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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