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有一匹骏马奔腾而至,马上之人穿了身天水碧的圆领袍,革带护腕,挺拔若修竹,皎皎如冷月——
她只觉得眼熟得很。
许是她着发怔的神情太过于吸引人的注意,那些三两谈话的姑娘们之中,有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姑娘看了过来,她笑着道:“华家妹妹也在看太子殿下么?”
柔止怔怔地道:“太子殿下?”
“是啊,”那姑娘笑眯眯地道,“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出身高贵,妹妹要是看呆了,也不稀奇呀。”
柔止喃喃道:“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一边有个傲慢声音道:“别看了,再看,太子殿下也不会看上你。”
柔止回头,却见是个老熟人——余家二姑娘,那位据说被关着绣嫁妆的余燕景。
余燕景当初因着柔止误进迷宫之事,被高阳公主下旨申饬,好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如今与柔止这番久别重逢,老乡见老乡,眼睛里头简直要冒出火星子来。
她冷冷道:“小地方来的人就是见识短浅,太子表哥与你有如云泥之别,才看不上你呢!”
她来京时间久,又是高阳公主嫡亲的表姐,与她交好之人不计其数,连乐安县主也与她有些交情,如今听她将华柔止俨然说成不自量力觊觎太子之人,再仔细一打量——这华家姑娘空有一身美貌,如今好似也没有在哪出读书,指不定便是犄角旮旯里头出来的小门小户之女,土鸡上位的金凤凰。
姑娘们再也没有同华柔止搭话了。
柔止微微蹙眉,看了余燕景一眼,不欲与她争论,反倒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猎场。
这会儿身边一贯寸步不离的红袖似乎也不见了,柔止有些意外,只觉得似乎一切都过于巧合。可余燕景有一点却说对了——如今后宫无主,即便是年节,孙贵妃也很难主持宴席。倘或这一次不近前去看看,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太子。
柔止下定了决心,辨认出大致的方位,便趁着无人注意自己,偷偷地溜下了山坡。
秋季之时,山野枯枝漫漫,下午时分阳光少了些明媚,她今日穿得累赘,走的时候索性将发间的发饰拆了大半,都装在贴身的一个小荷包里头,免了被枯枝挂着头发。
这次的猎场乃是天然形成,山坡下去,除却上山之道外,便是茂密的林子,因着是贵人游猎场所,所以平日里无人进入,养出许多野鸡野兔这般的生灵,至于猛兽却是没有的。
柔止跋涉半日,才算到了密林东侧的边缘,远远便闻得马蹄与人声,里头众人游猎,弓箭无眼,她却是不敢进去的。
她在边缘徘徊,心想着,自己真是魔怔了。
为什么非要想办法见太子呢?倘或他真的是许徵,又何必对自己避而不见。
当年许徵失踪之后,华家上下便对他的过去讳莫如深,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一号人存在过。足足八年,唯有柔止一人还心心念念着昔日那个清辉院的少年。
可她实在是太想见到他,哪怕这张纸条有些蹊跷,她也执意要来看一看,方能安心。
可她等了一会儿,没见着熟悉的身影,却听见了陌生的人声。
一个小太监迟疑道:“殿下,今日游猎,本是陛下要考察大伙的骑射,猎犬之类的倘或进入,可是违反规则之举……”
有个少年声音暴躁地道:“管他什么规则呢!父皇偏爱我,今日本来说太子不会来?——如今呢!他自幼在许国公带领下摸爬打滚,本宫骑射如何比得过他?一会儿在百官面前,难道还要丢脸么?孤早已打听过了,这一带离入口最远,旁人不会过来寻找猎物,放了!把这猎犬放出去,给本宫觅得猎物,再伪装成中箭模样送回来!”
柔止站在树后,听说他要放猎犬,不由惊惶,往后退了半步,却踩响了枯枝——
旋即,解除了束缚的恶犬便察觉到了这头的气息,缓缓地抬头,看了过来。
世人训犬,常以活物训练其血性,而九皇子这猎犬,自幼乃是放养,时不时以活食投喂,今日之前,已然足足被饿了两天。
“殿下!”小宦官惊呼,“那头好似有个姑娘!”
文琢熙看了一眼,也是惊讶,半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别管了,算她倒霉,碰上本宫——你记得把尸体处理好。”
柔止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而獒犬后肢紧绷,獠牙森然,对着眼前这道纤弱的人影,显然十分感兴趣,摆出了进攻姿态。
文琢熙说完话,便轻蔑地笑了声,松开了那獒犬的束缚。
獒犬发出进攻,柔止望了一眼下山的路,果断选择掉头冲进密林——下山之路并不好走,而密林之中兴许还能躲藏片刻,等待有人救援。
恶犬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几次都几乎要咬到少女飘起的裙摆,二者之间的差距愈发接近,柔止几乎能感觉到那恶犬口中的腥臭之意便停在自己的颈后。
即便她奋力逃脱,可林中的路对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少女来说也并不好走,猝不及防间,她被地上一块尖锐石子绊倒,踉踉跄跄往前一扑,恶犬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猛地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还有刀刃刺入肉中的声音响起——
腥臭的血液顷刻之间,溅了满地。
柔止怔怔抬眼,看见恶犬怒目圆睁,呜咽了一声便轰然倒地。而它的脖颈之处,明晃晃的一把短刃横插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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