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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秋露闻言,脸色微冷。
    她自幼被身边的人捧惯了,自她及笄之后,“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就没有离开过她,她虽然对着名号不屑一顾,可是华柔止入学的这些时日,她已经在许多或明或暗的场合,听见那些男子对她的赞美感叹。如今便是连余燕景,再怎么明里暗里讥讽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
    她忍不住将视线落到那头的少女身上去——
    少女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留仙裙,发髻松松挽就,并无繁复发饰,只有一只淡青色玉簪,上头挂下一串透白玉珠,随主人行走而微微晃动。
    铅华不染,却灵动出尘。
    乐安见她的眼神,也随着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便理解了她眼中深意。她轻轻笑了笑,只说:“华家这位姑娘,确有国色,对么?”
    宁秋露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不虞。
    乐安嘲笑般弯起嘴角。她倒是并不嫉妒华柔止的美色,她自己出身皇族,父母珍爱她若至宝,华柔止不过一个三品官员之女,便是美貌了些,将来的婚事也大抵不如她。
    忽地,二人身侧的书架旁,传来了几人的议论声——
    有人道:“程兄,你见着华姑娘了么?可是美人?比之你那未婚妻乐安县主如何啊?”
    程瑜柏冷淡地道:“我与乐安县主并无婚约。”
    便有个嘴欠的“啧”了一声,说:“也是,乐安县主虽然身份高贵,可性子骄横,哪里有华家这位瞧着娇滴滴的姑娘来得讨人喜欢。”
    程瑜柏眉头紧皱,懒得搭理这群多嘴长舌之人,转身离去。
    可这些话,却悉数落入了一侧的宁秋露与乐安耳中。
    这回轮到宁秋露幸灾乐祸了。
    她轻声细语地道:“华家姑娘确有国色,也难怪连一贯端方如玉的程首辅之子都对她一见倾心,乐安县主,你觉得呢?”
    乐安脸色铁青。
    她很想上去问程瑜柏为什么否认二人之间的婚约,可是教养让她止步。方才还看戏的这会儿成了戏中人,这般感受可不太好。
    她冷冷看了宁秋露一眼,转身离去。
    柔止并不知道这头的口角,只是在下午上课期间,她身边的余燕雪十分奇怪地问她:“你是怎么招惹了乐安县主了?她今日上课频频转过来瞧你,还瞪着你呢。”
    柔止转头去看,果然,这会儿乐安也正好看向她,见她瞧过来,这位小县主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些时日,柔止在学堂中也渐渐有了感觉。
    宁秋露瞧着清高,实则是个虚荣之人,身边成日跟着一堆捧着她夸着她的同窗,余家那位嫡女也在其中。
    而乐安县主身份最高,年岁也较众人略长一些,听说早就与程首辅的嫡长子议亲,很可能读一段时日的书便要嫁人去了,因而不爱同众人玩耍。柔止只当她生性如此,也并不主动去亲近。可她倒不难相与,有一回她忘带砚台,柔止借给了她,还得了她一句“多谢”。
    那之后,柔止便自以为自己同她有些交情,两人平日碰见了,也是会相互问候两句的。
    这是怎么的,忽然就讨厌起自己来了?
    柔止自然不知道自己是替程瑜柏背了黑锅,心下有些茫然,不过她脾气向来好,想了想,对着乐安的白眼,微微地攒出一个笑容来。
    少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虽只是一个浅笑,却如春日繁花般叫人移不开眼。
    乐安被这灿烂的笑容灼伤了眼,下意识地转开了头,不再去看她。
    这时候,她听到不远处的余燕景冷笑了一声,说:“生得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惯会扮可怜,半点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也难怪把那群公子们迷得五迷三道的!”
    虽然往日乐安不喜欢余燕景这般说话,可是这一回,她却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少女的心思很浅,浅到只能装下一个人。程瑜柏对她一贯不假辞色,可是在面对旁人夸华柔止而贬低她的话语的时候,他无动于衷,甚至还出口否认了与自己的婚约,这在生性骄傲的乐安这里,是一道无论如何都很难过去的坎。
    她不能去责怪程瑜柏,便迁怒般地将今日的帐记在了华柔止的头上。
    ……
    每日下学的时候,柔止总是走得最晚的。
    无他,她动作慢罢了。
    她自小由嫁人千娇百宠地养到大,便是自己绞个巾子都不会,更遑论收拾东西。
    她皱着眉,将砚台洗净了擦干,又放回桌上,再将今日用过的笔一支支地洗净了悬挂晾好。
    外头已是夕阳西沉,余晖斜斜照过窗扉,映在她认真专注的面容上,犹如罩上一层暖黄轻纱,连着那般清丽到了极致的美丽,也略显朦胧温润起来。
    乐安县主也没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蹙着眉头,打量着华柔止。
    她试图像余燕景一样从这少女身上找出些不好来,可不论怎么苛刻,她的目光总是被那月白身影所迷惑。华柔止此人的面貌,简直如她本人的名字一般,温软到没有棱角,即便是同性,也并不能拒绝她的美丽。
    宁秋露同样还留着。她察觉到乐安县主打量华柔止的神情有些不对,手上动作便也慢了下来,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这两人。
    乐安看了华柔止一会儿,便垮下脸,决定不再自降身份自取其辱,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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