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闷闷地“嗯”了一声,旋即又看着她,说:“昨天是云朝的长公主先救了我的。”
余燕雪闻言,便想到了关于这个长公主要招驸马的那个传闻。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柔止,只是说:“这位长公主为人如何?”
“很是古道热肠,人也生得漂亮,”少女坦率地说着,可是眼神中却有些落寞,“云颐公主那样的女子,应当会受到很多人的喜欢的吧。”
余燕雪像是看出了什么,盯着她面容上的失落,半晌,摇了摇头笑道:“你这话却妄自菲薄了些。云颐公主虽然出身尊贵,样貌美丽,可是性子洒脱,不为很多男子所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若是遇到合适的人,自然会喜欢你。”
她隐约意识到了柔止的失落或许同太子有关,可是她一贯说破不看破,这会儿便只是委婉地提醒了柔止。可是柔止这会儿陷入患得患失之中,并没有听进她温柔的劝解。
余燕雪也不强求,只是给她露出手中一把彩色的丝绦,笑道:“我记得你先前见我随手编的一根绳子,说是想学着打去送人,横竖你也不想出门去逛,我教着你打丝绦罢。”
柔止想到先前看见文琢光手上那根已然有些褪色的红绳——那是幼年时的柔止送给他的,不成想他竟然贴身戴了这么多年,眼见着便要过年了,她就想着再给他打一根。
听见这话,她方才勉强提起一些兴致,同余燕雪一道打丝绦去了。
两个少女坐在窗下,手指随着丝绦灵巧地变换,时不时地凑在一起说些闺阁女儿们的密语,场景一度温馨柔软极了。
柔止说:“我看到云颐公主看着太子哥哥的眼神,似乎是十分欣喜柔和的,我先前见乐安县主也是那般望着程公子,燕雪姐姐,是不是那就是喜欢呢?”
余燕雪道:“食色性也,太子殿下风姿高洁,被她看上也是正常的,可我觉得同乐安县主对程公子的感情比起来,应该是有些差距的。”
柔止忘却了难过,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一个是经年累日、青梅竹马的喜欢,”余燕雪笑道,“一个则是见色心喜,云颐公主先前在云朝没有见过太子这种类型的,许是一时新奇,你再叫几个出色的儿郎到她跟前晃一晃,说不准她也同样眼神发亮。”
柔止听出她言下似乎有几分点拨之意,只觉得心头有些隐隐约约的念头,并不分明。
“你也要注意些,”余燕雪不紧不慢地教育瞧着懵懵懂懂的她,只说,“倘或哪天有人在街上忽地将你拦住了,说喜欢你,你可千万别信。”
“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自然不应当是喜欢对方的皮囊,”余燕雪说,“若只是一面之缘,除却看见一身皮囊,又能看见什么呢?能摸清他十余年所有的教养么?能知道他是否撒谎成性、暴戾恣睢么?既然都不知道,又贸然说出喜欢二字,那便是轻浮了,不能叫一见钟情。”
柔止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没忍住便问:“燕雪姐姐,既然你这么明白,那你——那你喜欢许公子么?”
余燕雪顿时一怔。
柔止仍然睁着一双娇憨的杏眼瞧着她,说:“虽然你不说,可是我觉得,你总是有几分在意许公子的。你平日待谁都淡淡,我只在他那儿,见过你有时候发的小脾气——你说,一个人倘或不在意旁人,为什么在他面前会那般真实呢?”
余燕雪顿时哑然。
她想到那日马球场上出事,她回家后,原本担心嫡母为难,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许修明亲自上余府来道谢,还带了不少礼物。他到她的院子中喝茶,见她一言不发,只是笑她:“你在我跟前,总是像个刺儿头,怎么在家里就那样乖巧呢?”
余燕雪那会儿冷冰冰地回道:“我出身卑贱,自然比不得许世子一般腰杆子硬。”
可是许修明却板着脸说她:“哪有一个姑娘家这样妄自菲薄的,我听说你在翔鸾书院里成绩极好,几次小测都得了头筹,连那个宁秋露都被你压一头,你不是出身卑贱,你是藏拙惯了。”
她十余年来给自己构筑的高墙,居然便在许修明那三言两语之中轻易地化解了。
他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一个她做的香囊,夸她的女红极好,配用的香料也香而不俗,外头可买不到这样的珍品。
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余家家主与夫人说了什么话,总之那之后,余燕雪的日子便好过了很多,连她姨娘的病,也渐渐的好了。
余燕雪再如何早熟,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那潇洒风流的许世子这样的怜惜,这样的偏爱呢?
喜欢么?
余燕雪笑了笑,长长地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的苦涩意味。她轻声道:“我不敢肖想许世子,就算真的喜欢,也是妄念。”
她本来有一双小鹿一般明亮又温柔的大眼睛,而今那双眼睛黯淡下去,便格外的叫人心疼。
柔止忽地便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种难过到底是因为余燕雪和许修明的有缘无分,还是因为她自己心中那懵懵懂懂,眼见着便要破土而出的妄念。
于是她说:“你方才还叫我不要妄自菲薄呢,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谁都配得上。。”
余燕雪不由被她逗笑了,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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