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琢熙闻言,面上笑容稍稍顿了顿,旋即似有似无地朝着那头的华柔止看了一眼。少女如今正低着头与身边女眷交谈,瞧着面容柔美温然,不见那日与他作对时候的冷硬。
文琢熙从小就最喜欢从太子那儿抢东西,这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儿臣瞧那——”
他还没吐出“华家姑娘”四字,那头文琢光便忽地抬了手,招了身边的小宫女过来,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叫众人听清楚:“你替孤将这盏剥好的蟹肉给华家姑娘送去,蟹肉寒凉,叫她吃完回去记得饮些姜汤。”
文琢熙:“……”
他恨恨地看了太子一眼,后者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只是同许修明说:“她一贯是如此,在我这头愈发娇气。”
皇帝见了,若有所思。边上的燕王瞧着这出闹剧,便笑吟吟地添油加醋:“唔,先前皇嫂还在的时候,是这样的,我们的几个弟兄,也都纷纷向她示好。”
“小嫂子——”他转向边上笑容僵硬的孙贵妃,状似无意地道,“你那会儿还是皇嫂的贴身侍女,想来最是清楚的吧?”
这“小嫂子”和“贴身侍女”二词,成功地叫孙贵妃破了防,她娇媚的面容冷了下来,不再理会拱火的燕王。
谁都知道,出身乃是如今的孙贵妃最忌惮之事。
因为——在成为皇帝之前,她的确是孝懿皇后的贴身婢女。孙家被抄家后,她投身奴籍,是路过的许家小姐心生不忍,将她买了下来,带在身边,虽为婢女之名,实则与许青筠一道读书写字,同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差不离了。
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可一介奴婢,背弃主上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叫稍有些骨气的世家们所不齿。所以孙家如今再是发达,昔日的耻辱也总是被拿出来叫人取笑。
这头的柔止并不知道上头瞧着推杯换盏语笑嫣嫣,实则彼此之间已然扎了数回软刀子。她看着自己眼前的那盏被剥好的蟹肉与蟹黄,又听小宫女把太子的话带到,定定地坐了一会儿,忽地把碟子往边上一推:“我今天不想吃蟹。”
——她今天偏偏就不想同他兄妹情深了!
就算是兄妹情深好了,谁家兄长还会认错人的?!
他盯着宁秋露看了那么久,鬼知道是不是看错人!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宁秋露,还看她,这不是存心的,就是见色起意!
臭男人!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把华柔止的话带到了,“华姑娘说,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她这做妹妹的,无福消受太子殿下亲手剥的螃蟹。”
文琢光:“……”
……
宴会进行到大半的时候,文琢光便起身离席了。他瞧着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走时步伐匆匆,略带虚浮,难得地出现了一些醉意。
孙贵妃今天忍着燕王的阴阳怪气坐到此时,便是为了等这一刻。
她眼神一动,同席间一个少女对上了眼神,那人连忙颔首,装作要更衣的模样匆匆起身,往席外去了。
宁秋露一直翘首以待,等着这一刻,见状,便抬手,装作不经意地将桌上的酒盏打落在自己的身上。边上的余燕景惊呼道:“秋露,你的衣裳!”
宁秋露用手轻轻地扶着额头,十分娇弱地道:“许是有些不胜酒力,我先叫婢女扶我去更衣罢。”
言罢,亦是离席。
柔止看了看这头,又看了看那头,心里只是觉得很不舒服,问边上的乐安:“你说,宁姑娘会不会是去找太子哥哥了?”
他方才被她拂了面子,又喝醉了,宁秋露难道要现在凑上去趁人之危,同他表白么?
柔止可是听说了宁家夫人如今在给宁秋露相看之事——她喜欢太子,几乎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柔止十分担心她想破罐子破摔。
乐安闻言,惊道:“那你赶紧也去瞧瞧罢,往日程瑜柏身边那些狂蜂浪蝶,我也打发了不少,这宁秋露今天瞧着怪怪的,我瞧着,没准真有这个想法。”
柔止点了点头,也匆匆提着裙子跟上去。
她一走,云颐便凑过来,同乐安问:“柔止去找太子了么?我同你说件事儿,我今天在东宫问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柔止,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把柔止当妹妹。”
乐安诧异道:“此言当真?”
“我是不信的,”云颐说,“我看高阳公主也很喜欢吃螃蟹,那他怎么唯独给柔止剥呢?”
乐安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远处的高阳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楚,不由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她算是明白了,每次旁人要说太子对柔止有多好,便总是要拿自己出来遛遛。
而举办的宴会宫殿后,那座平日罕有人迹的偏殿之中,一出闹剧正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第40章 文琢光觉得,自己一定是……
偏殿内,芙蓉帐暖,空气中混合着不知名的熏香气息,柔止远远便见轻纱飞舞,不由奇怪,怎么这处会有这样大的一张床。
——她是骗过了门外的婢女后,提着裙子蹑手蹑脚溜进来的。
她看着宁秋露并没有往更衣所用的那座宫殿走,而是往这头来,心中十分奇怪,偏偏门外又有宫婢看守,那宫婢似乎还想拦着宁秋露,也不知道宁秋露与她说了一句什么,便被放行了。
柔止自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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