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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琢光说是带柔止回家,实则是把人牵到了附近的另一处糕点铺子中。
    柔止先前见他板着脸,还以为他有什么政务要忙,结果却见文琢光回身,手中拎着一包油纸包好了的糕点。
    他道:“这家店新出的红梅酥,你带回去吃罢。”
    柔止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心里有点儿难过。她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袖,像是恳求:“哥哥,我好久没有见你了,你能不能陪我吃?”
    她从小就很粘人,如今长大了,便懂事了许多,有时候就算希望他陪着自己,也绝不会说出口。像这样诉说出口的思念,文琢光已经很久没听见了。
    他忽然有些心软。
    他将柔止带到附近的一处茶楼中,知道她方才吃了不少羊肉,便给她点了一壶消食的普洱,又替她将糕点摆出来,见她像小鸡啄米那样一点一点地吃点心。
    他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才说:“方才那王脩之,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仿佛是出自琅琊王氏。”柔止停止进食,抬起眼睛有些困惑地瞧着他,“怎么了,哥哥,你不喜欢他么?”
    文琢光反问:“你喜欢他?”
    少女呆住了。
    她今日不仅穿了云朝服饰,连发饰也仿了他们那头,发间扎着许多彩色带子,坠下银色流苏,侧身在光影之中,就好似云间的小鹿那般明亮灵动。
    她没有想到文琢光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心中却忽地又升起委屈与难过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轻声问,“哥哥喜欢过么?”
    ……这问题,倒真有些把博览群书的太子殿下给问住了。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小姑娘已经懂事了,不再是个一团稚气的孩子。
    她也会像所有天底下的女子一样嫁人,相夫教子,替对方管理后院,为子女忧心操持,死了会与她夫君葬在一处。
    她口中的喜欢,又哪里是普通的喜欢。
    她问的是爱情。
    可文琢光见过很多不欢而散的爱情,年少情深终至陌路,见过相爱相杀求而不得,见过苦苦追寻而终身抱憾。
    旁人说有情饮水饱,而文琢光对于爱情的所有理解,便是这东西使人肝肠寸断,使人形销骨立,使人不得善终。
    文琢光道:“爱情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要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乃至不惜折断她的羽翼;是看重她的家世与价值,必要的时候,她不在了,还可以去喜欢长着同样脸的另一个人。”
    柔止怔然。
    她知道,文琢光说的应该是当今皇帝与孝懿皇后。
    文琢光又道:“王家很好,王脩之的名声也很好,可你若是要喜欢他,总该是喜欢这层身份背后真正的他,对么?”
    柔止皱着眉头望着他,半晌,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我想,我是不喜欢他的。”
    可是就算文琢光不是太子,就算他还是昔日那个在华家偏院里头寄人篱下的少年,她想,她也总是会喜欢他的。
    那些懵懂的少女心事,忽然就像是阴霾被阳光驱散,忽地就明了清晰了起来。
    文琢光同样松了口气。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茶,可忽地就被柔止提醒说:“……哥哥,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文琢光不由一怔。他低下头去,发觉自己手中那茶盏边缘,有丁点儿被弄乱的口脂痕迹。那是少女唇上所涂的,在喝茶时沾了上去。
    文琢光忽地便将杯子放下了,他闭了闭眼,心跳再次乱了节拍。他看向柔止,道:“我送你回家。”
    柔止不知道他怎么忽地就变了主意,明明说好陪自己一会儿的,怎么又要送她回家了?
    可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文琢光便叫人送她回去。
    自柔止走后,他便坐在原地迟迟不动。他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杯子,似乎还能察觉到她方才指尖留在上头的香气,而那唇印虽然浅淡,却仿佛刻到了他心里。
    观棋在楼梯口探头探脑,文琢光淡淡瞥过一眼:“怎么了?”
    观棋道:“……是那个王家公子,他又跟过来了,殿下见不见他?”
    文琢光顿了顿,半晌才道:“带他上来罢。”
    王脩之听说太子肯见自己,激动得在下头整顿衣裳,半晌方才肃容上了楼梯来,见面便作了深深一揖,道:“方才不知殿下身份,有失礼节,还请殿下恕罪。”
    文琢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道:“孤知道你。”
    王脩之心下暗喜,正要再搭话,便听太子自顾自地道:“王氏嫡支,三岁成颂,骑射过人……方才弱冠,便被皇上钦点至国子监,入辟雍殿讲习。”
    辟雍殿讲习,几乎是所有阁臣的必经一步。里头皆是贵族官家子弟,倘或没有真才实学,是镇不住那些心高气傲的少年的。
    王脩之自矜地笑了笑,拱手道:“太子殿下谬赞。”
    “王氏倾族之力培育你,为你铺路,”太子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孤还知道,你先前有意去做高阳的驸马……那你为什么会跟在柔止身侧呢?”
    王脩之一凛,只觉得眼前太子的眼神犹如化为实质的飞剑,几乎要把他戳个对穿,他背后一时便冷汗涔涔,连忙低下头去,略有几分慌乱地道:“微臣自小散漫,不敢奢求天子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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