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琢光却好像笑了笑。
方才那种逼人的气势褪去后,他便好似个普通青年,只是容貌过于端凝明丽,以至于他即便是笑着的,也依旧给人以不浅的压迫感。
他道:“那柔止呢?”
“华姑娘何彼襛矣,华若桃李,天真明媚,令人爱惜,”王脩之满脸向往,他认真地说,“……我对华姑娘一见钟情,也算明白为什么昔日君王会有金屋藏娇的典故了。”
文琢光复述道:“何彼襛矣,华如桃李?”
王脩之叹息道:“华姑娘诚然是我见过最美丽特别的女子。”
文琢光轻轻一哂,不置可否,只是问了几句王脩之的打算。同他所知的并无差池,这位瞧着一派天真的青年,身上系着家族使命,来京不仅是要赴任,更是要为王家寻一位冢妇。
王脩之见太子态度和善,便心中喜悦,又说了许多称赞太子与华柔止的话。文琢光听了两句,便有些不耐烦,只是抬手打发了他。
王脩之将他的客套话当了真,以为太子定会重用自己,便心怀喜悦地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桌上看了一眼。
太子的手中,始终把玩着一个茶盏,而今看去,那茶盏之上,赫然印着少女一个小巧唇印……
他知道方才华柔止在此,见了此景,忽地心头一跳,生出些疑惑。可旋即文琢光的目光便扫了过来:“王公子还有事?”
王脩之连忙摇头,告辞而去。
那头观棋见他走了,方才大着胆子同文琢光道:“……这位王公子,是真的会夸人,也难怪姑娘喜欢。”
文琢光听出他言下之意,便淡淡道:“若只是会夸人,没有旁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倒也无碍……你去将他仔细地查一查,必要的时候,叫红袖一道去探听。”
观棋应下,却又听他道:“还有,此事先不要告知扇扇。”
他吩咐完,方才捏着那茶盏离开了茶馆。
……
柔止归家后,便去母亲处问安。
林含瑛见她兴致还好,便道:“今日同云颐公主去,可有见着什么有趣的人或事?”
“见到了王家公子王脩之,”柔止老老实实地说,“他还说要送我回来,不过后来我遇到了殿下,就同殿下走了。”
林含瑛听见王脩之的名字,不由有些惊讶,她笑道:“是琅琊王氏的王公子么?那是你山长的侄子,据说是个十分出色的郎君。”
柔止歪了歪头,认真地道:“没有太子哥哥出色。”
林含瑛失笑道:“是,自然什么人都比不得你的太子殿下。不过琅琊王氏家风清正,确实是个好人家,你怎么拒绝他送你回家呢?你外祖家与王家也是有些交情的,很可以请他来家里喝杯茶。”
柔止想了想,便问:“阿娘是希望我嫁到王家么?”
这话过于直接,倒是把林含瑛说得一怔,她皱眉道:“自然不是。你才十五岁,有的是人可以相看,他虽然好,却未必适合你,不过是想叫你多多接触旁人罢了。”
柔止“嗯”了一声,她似乎有些心事,垂着蝶翅般的睫毛,面上露出失望神情:“……我听说,太子哥哥也要议亲了。”
“太子殿下年纪不小了,”林含瑛望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娶妻很正常。”
果然,在她说出这番话后,柔止面上的沮丧几乎隐藏不住。
林含瑛想到这些时日里柔止的种种异常,又想到她今日对王脩之不同寻常的冷淡态度,心下微惊。
她开口,遣散了屋内众人,旋即才叫柔止坐到自己跟前来。
她握着女儿柔若无骨的小手,郑重地问:“扇扇,你可是……心仪太子殿下?”
这话仿佛打破了少女一直以来的坚硬外壳,柔止几乎惊得要跳起来。她猛地抽回手,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林含瑛意味深长地道:“若是没有,你脸红什么?”
“……”
柔止望着母亲似乎什么都明白的目光,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半晌,她垂下了小脑袋,支支吾吾地说:“我也弄不懂我自己的念头。我一直将阿徵哥哥只当做我的哥哥,都快十年了,阿娘,人难道会去喜欢自己的哥哥么?”
林含瑛叹了口气,见着女儿患得患失的模样,头一回觉得自己眼拙。
是啊,太子殿下那般华茂春松的人物,放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跟前,还待她那样好,那样温和,柔止又怎么可能逃得过?
偏偏林含瑛还一直没往这方面去想。
她不舍得责怪女儿,而且男女情爱,本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也没什么好责怪。
她只是摸了摸女儿有些垂头丧气的头,温然道:“你不必担忧,阿娘不怪你。”
柔止松了口气,伏身下去,趴到她腿上,闷闷地道:“阿娘,我真的不知道。我听说哥哥要娶妻的时候,心里实在是很难受,想着他以后同旁人举案齐眉,那我不知道要被丢到哪里去……他说他是最喜欢我的,可是我才不信,谁会喜欢自己的妹妹,胜过喜欢自己的妻子呢?”
“那自然不会。”林含瑛说。
柔止止不住地叹气,小脸紧皱,像是忧愁极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同阿徵哥哥说。”
“不必去说,”林含瑛教导女儿,“且不说你如今还分不清自己的念头,便是分清了,也不可主动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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