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琢光却说:“那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削弱外戚,巩固皇权的路上,有顾念过骨肉亲情么?”
自然是没有的。
皇帝或许深爱过孝懿皇后,或许也爱过孙贵妃,或许爱过他们这些子嗣……可是被他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他自己的权力。
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文琢光去善待他的宠妃与庶子?
……
柔止在院中伺弄花草。
一场秋雨一场凉,昨天她院子里的花草叫雨大风吹凋零了不少,她亦换了秋衣,浅绿色上衣并鹅黄绣玉兰的下裙,青青嫩嫩如杨柳,却又使得渐渐入秋的小院多了几分春色。
文琢光知道她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便给她弄来了不少珍惜的品种。柔止这几日窝在家中学习规矩礼仪,闲暇时也只同花草为伴,正是百无聊赖,便听说余燕雪来了。她便洗了个手,迎出去,好奇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余燕雪说:“今天本来许修明说带我去城外寺庙里祈福的,结果忽地便说有事要忙。我猜是与太子殿下有关,他们在忙什么?”
“温老将军大获全胜,殿下奉命出京城去迎接。”柔止说,“陛下病了。我听说,病得很严重,偶尔还喊孝懿皇后的闺名。”
实际上,皇帝的病情远比她轻描淡写的这两句话要严重很多。
孙贵妃如今日日侍疾,人都憔悴了不少。孙元思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大理寺日日将孙家欺男霸女的证据往上递,皇帝病着,也不知道能看进去多少,孙贵妃却是看得不少的。庆云侯如今老老实实在家里窝着,也不出来张扬,如今朝政俨然把守在了文琢光手中。
柔止也几日没见着文琢光了。
余燕雪听得出神,半晌便说:“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会发作。你大伯娘一家也是傻子,孙家都这个样子了,他们还做着世子夫人的美梦么,很该早些去把婚事退了。”
柔止笑了笑:“正在商议了。”
华柔嘉这些时日都不肯出门,先前她仗着与孙家的婚约做出的一些跋扈之事,如今悉数都报应回了她自己的头上,她自觉丢人,便抱病不出。柔止可是得了不少清静呢。
正说着话,便听见白露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传唤华柔止进宫。
柔止有些奇怪:“进宫做什么,陛下还在病中,难道还能起宴么?”
“是孙贵妃奉了陛下的旨意,来请姑娘的,”白露也有些奇怪,“说是陛下今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温老将军回来了,便去了不少病气,说要在宫里的太液池便办宴席,太子清早率人出城迎接温将军,到了傍晚,也该归来了。”
柔止怔了怔,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孙家如今就好像被剪羽的鹦鹉一般,只能乖乖地待在笼子里任人观看取乐,按说也掀不出什么水花。
青霜拿了件披风给她,柔止便去禀告林氏,说要入宫赴宴。
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华柔嘉。
华柔嘉脚步匆匆,因着要进宫,便换了身艳丽的衣裳,可面色却是苍白的。二人站在一处,一个春风得意,一个愁云惨淡,很难叫人看出来是一对有亲缘关系的堂姐妹。
华柔嘉见了她,便笑了笑,阴阳怪气地道:“恭喜四妹妹了,陛下重病,如今叫太子监国,想来四妹妹离国母之位也不远了。”
柔止看了她一眼,不太喜欢她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她淡淡道:“三姐姐的气色不大好,可见这些时日闭门修养,还不够呢。”
华柔嘉先前被柔止当众下了面子,这也就罢了,后来孙家又相继出事。孙元思如今虽然死罪可免,可事情一旦闹大,孙家都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如今华庭也算看清了时势,强硬地要求杨氏去孙家退亲。落井下石,总比把整家都带进沟里去要好。
可是华柔嘉却不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
她还沉浸在做侯夫人的美梦中不肯苏醒,如今被打了一耳光,被迫醒过来,便对现实充满了怨恨。
于是她看着华柔止,阴恻恻地道:“太子妃如今春风得意,又怎么会顾忌自家亲姐妹的死活呢?”
凭什么她的婚事这般饱经磨砺,而华柔止却可以稳坐钓鱼台,来看她的笑话?
柔止知道她心怀怨恨,倒不觉得是坏事,只是说:“孙元思并非良配,大伯父如此,也是为了姐姐好,”
华柔嘉嘲讽地道:“谢过妹妹关怀。”
柔止至此,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氏虽然奇怪为什么今日宫中会起宴,可却也如柔止一般想,孙绿竹这些时日夹着尾巴做人,内外都没什么人手,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柔止便拜别了母亲,同余燕雪一道坐上了宫中来的马车。
第67章 太子在去往京郊途中遇刺……
柔止匆匆进宫,方才发觉了古怪之处。
孙贵妃这宫宴办得着实是太盛大了一些,朝中但凡是有头有脸些的人家,也不管女儿成没成家,一口气都被召进了宫里。京中人家大抵沾亲带故,这个是那个的表姑母,那个是这个的姑奶奶,一时间攀亲认故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连柔止都被人喊了好几声表姐。
她定睛一看,是林次辅家的小孙女。
林次辅先前被太子抄了家,可是今年秋天,却又被人翻案了。太子奉了皇帝的旨意抄家,可其实林次辅虽然刚愎自用,却也是个直臣诤臣,先前是弹劾孙家的主力,孙贵妃一怒之下,在皇帝耳畔吹了许多的枕头风,皇帝便叫太子去抄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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