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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沈砚青凝着鸾枝不自觉抚在小腹上的手儿,又想到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嘴角微微一抿,把鸾她小手攥进掌心,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不如顺便拐去长安街给你买一包酸梅儿,你近日就爱吃酸。”
    ……那低沉的嗓音,也不知是他意味深长,还是她多想。
    只觉得沈砚青眼中好似有光影悄然掠过,鸾枝猛然抬起头来去看,然而看到的却是他一贯淡若清风的似笑非笑,什么都没有。她又莫名心慌。
    街角高墙下,一辆清朴马车停在斐氏画铺门口,那车帘半启,下来一个蓝衣男子,剑眉深眸,器宇轩昂,正是才办了大案的四皇子元承宇。
    仆从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问他:“爷,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不用,不过是顺道路过罢……看在他近日表现良好的份上,暂且容他过好就是。”元承宇若有似无地把沈砚青一瞥,小扇轻摇,几步进了斐氏画铺的后院暗房。
    ……
    看起来像是有了,倘若那小子能护她平安生下来,他才懒得叨扰她二人的生活。
    (2)
    沈家一口气得了宫中两个大赏,把老太太高兴坏了,就连病了多日的哮喘都好似清减了许多。本来要在富春酒楼订几桌酒席宴请邻里亲朋,奈何铺子上还欠着诸多外债,不好过分招摇,便听沈砚青的建议,只吩咐大灶上准备些酒菜,一家子上下自己聚上一聚。
    酒宴到傍晚才开席,祠堂门要先打开,把香火点燃,将荣耀告慰完列祖列宗。
    那是个历经百岁的晦暗大堂,正中大壁上贴着祖宗的画像,左右两侧是一排排灰黑的灵位,一年难得打开几回大门,空气中总弥散着一股木头的潮湿霉味。袅袅香火弥漫之间,老太太盘腿高坐,雕梁老柱下男人女人的脸看上去红红白白,无端添出一丝灵异的味道。倘若外人猛然进去,怕是还要以为自己误入了甚么冥间阴境。
    老太太要看太后娘娘的赏赐,鸾枝连忙把红锦和懿旨捧到她跟前。
    老太太放下烟斗,双手把红锦接过。看见上头刺金的“贞贤慧智”四个大字,面色便微有些改变,久久的不说话。
    鸾枝不明所以,只是搭着腕儿安静地立在一旁。对面男座上的沈砚青眯着凤眸频频瞄她,她也只当做没看到……这几天一看见他对自己笑,心里头就莫名的愁烦,不知道有多讨厌他。
    沈砚青嘴角一勾,百无聊赖地弹了弹衣摆的香灰,那暗影下的清隽面庞上,笑容好生无辜。
    老太太抚了半天,末了才阴凉凉道:“我们沈家虽富足豪阔,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有如此福分,竟能得太后娘娘的亲赏……你这个出嫁,却是嫁得值了。想我老太太这一辈子折腾,到了儿连她老人家的一句话都不曾得过。”
    那语气有点儿酸,有点儿冷,大抵还有些责怪鸾枝的逾越,怪她一个人把功劳拿下。也是,老人家嘛,年纪大了,谁不想在入土前为自己博点儿名头。
    鸾枝心中了然,连忙给老太太揉起肩膀:“老太太折煞卑妾了,都是您老人家的抬举,鸾枝一个晚辈哪里当得了这些。是万万不敢拿的,还是放在您这里踏实呢。”
    把红锦折好,乖巧地放在老太太桌上,一眼都不多看。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得了这个褒奖。
    老太太却又不要,只淡淡地斜眼一瞥:“啧,上面写都写着‘沈谢氏’了,我还拿它做甚么?是你的,你就拿回去吧。但且知道我们沈家对你的恩德就是。”
    瞅着鸾枝隐隐比先前圆润的腰身,毕竟还是心疼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儿……也罢,得了赏赐也好,日后那孩子的出身也能抬高些。便叫鸾枝回去坐着,不让她继续伺候。
    “是。”鸾枝咬了咬下唇,假装没看到老太太定在自己少腹上的眼神,只屈膝福了一福,默默退回到座位之上。
    李氏有点酸溜溜,从前给老二张罗的媳妇,连身子都没破就死了;这个从南边来的穷丫头,才进门却把什么风光都占去。老太太本就有抬举她的意思,这会儿又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那扶正还不是就一句话的功夫?连自己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把鸾枝上下打量,越发的看她危险,便眯着细长眼睛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比我们那时候要痛快。想当年,姨娘都是不得上桌吃饭、不得随便出门的,如今竟然还能越过太太,拿到宫中的赏赐……呵呵~,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惭愧了。”
    只怕老太太还不够酸,越发的撩着怵头儿。
    鸾枝自嫁进老宅后,因着二房里没有正室,又讨得老太太的欢心,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按着正房奶奶的来,就连下人们的称呼,也都是二奶奶、少奶奶的叫。
    晓得家中姨娘们早就对自己颇有异议,当下便越发的歉恭道:“夫人折煞卑妾了。鸾枝一个姨奶奶的身份,能伺候老太太已是天大的福分。赏赐挂的是沈家的姓氏,鸾枝不过虚担了一个小号儿,福分终究是老太太得的呢。”
    把矛头一推去老太太那边,李氏顿时噎了言语。
    一时间冷场。
    哦呀~,这小嘴儿倒是越发厉害了。
    沈砚青不无新奇地眯起眼睛,越过灰蒙的光线把对面鸾枝细看。穿一件绾丝的苏绣小袄儿,裙边缀着一缕绯红流苏,斜倚着座儿把双腿并拢,露出来底下一双纤秀的牡丹绣鞋儿。看她额上新剪的齐刘海,分明像一副古朴静谧的旧年画……罢,她就是他画中魅生的妖,心思都被她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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