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步紧逼, 靠近羽衣刀。
果然。
青年脸上露出一种犹豫、诧异和苦恼糅杂在一起的神色。
羽衣刀此人, 虽然没什么善恶观, 可一直学不会说谎。
秋露浓太了解他了。
“是因为祁知矣吗?”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是他告诉你的,对吗?”
“他让你把我带走的?”
“他想做什么?他还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少女嘴中冒出来。
羽衣刀微微张张嘴, 神情纠结,到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他目光轻轻的晃动, 在秋露浓脸上打转。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
第一次遇见, 需要说谎的时候。
手足无措。
尤其是在见到秋露浓的脸庞时。
一时间,羽衣刀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少女垂着头, 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帘中大部分情绪。
可语气起伏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他是.....要杀了天女幽吗?”
秋露浓执拗的问, “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我答应过他。佛门弟子不能违背誓言。”
羽衣刀默默立在黑暗中, 注视着秋露浓。
他犹豫了下, 又挣扎起来。像一只垂头立在枝头的乌鸦。
... ...
“你还知道啊?我还以为,人变成了大人物之后,权欲熏心,都会看不清自己曾做过什么。”
天女幽边踱步边笑。
她的视线落在那缠绕的魔气上,朗声道,“这就是我来这的原因啊。”
“我知道。”祁知矣说。
“你知道什么?”
天女幽不以为然。
青年抬头。
一片昏暗中,眼眸漆黑如黑曜石,又闪着流星般的光。看得天女幽一愣。
她本以为这人会有一双浑浊的双眼,如耄耋老者。
可祁知矣的眼神虽然空洞,可到底还是透彻的。
祁知矣报出几个名字。
每说一个词,天女幽的心里都猛地一颤,脸色发白。
都是她这几百年间,曾长时间驻足过的老巢。
“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你这次来的目的。”
祁知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无法控制魔气外泄了,即便能遮掩,我又能遮掩一辈子吗?”
“你在这同我动手,我几乎束手无策。”
“我可能随时就要支撑不住了。”
“一旦魔气外泄,我便成了这天下所有宗族的叛徒。他们今日将我捧在如此之高的位置上,转眼又会视我为正道的耻辱。”
“那便是,你想要的吗?”
祁知矣看着天女幽,淡淡的问。
天女幽也震惊的望向祁知矣,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祁知矣对着这般的天女幽,眼神毫无波澜,没有半分“自满”或者“得意”的情绪。
“你想的很对。”他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很像王行之教出来的弟子”
“闭嘴!你也配提他的名字?”天女幽怒斥道。
祁知矣视线忽然随着这句话而飘散,宛若神游太外。
随即,笑容在他惨白的脸上荡漾开来,看的天女幽愣了一刻。
“之前也有人说过,我不配。”他说。
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脸庞。
天女幽的心思已经不在这。
她分外警惕,“你要做什么?”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算你不相信我,可你要相信王行之。”
祁知矣盯着天女幽那双妩媚的眸子。
“因为你是和他们有关的人,而我亏欠他们。”
“因此,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魔气会入脑吗?
天女幽被祁知矣明锐的视线看得一怔,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一提到王行之这三个字,祁知矣的话多了起来。
“你看这个偌大的玄天宗,我偶尔会在脚下这片土地穿梭。”
“身边所经之人。”
“他们活在这个年代,而我活在五百年之前。”
“我想和他们谈论,在这个门派内,曾经有一位温润如玉的大师兄。”
“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如果我提及他,他们只会觉得那是个被王家不齿的疯子,一个失败者。”
“我只能一言不发,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你想说什么?”天女幽皱眉。
“我来这,是为了听你这几百年过得有多孤独的吗?”
可祁知矣像是没有听到。
“我们曾在树下一起练剑的青松不见,那栋小小的屋子我也保留在。年少时,我以为自己会在那呆一辈子。
“而如今,那竟然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可后来,我又猛然惊觉。”
“不管是松树还是屋子,是否存在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那些和我一起饮茶练剑的人通通不见了,我甚至都无法和人们提起他们。”
“她们都成了历史中不能被提及的名字。”
“你知道吗?”
祁知矣陡然提高音量,宛若有玉石碰撞的声音响彻室内,振聋发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