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刺猬想要在没有颜色的冬日里报团取暖而已,可没想到后果竟然会是这么惨烈的遍体鳞伤,赏佩佩太会伤害人了。
溥跃的心脏像是被人从腔子里扯出来油炸了一般地疼,他颤抖着睫根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一到十数了叁个来回,但仍然被赏佩佩一步步挑起了怒火。
那天雪夜之前,溥跃对待她的态度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寡淡而闲适的,他不远不近地隔着一层完全合理的距离看着她,隔岸观火。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雪夜之后,溥跃揭开了心头那层密不透风的膜,他待她是十二分满满的殷勤与热切。即便是吵架拌嘴,他目光里始终映着一抹柔软的颜色,叫她沉醉在他似海的缱绻里。
可这是头一次,赏佩佩见到他在她面前如此赤裸地表露着蓬勃的愤怒。
男人的温柔多情是种棋高一着的遮羞布,当他露出狠厉的獠牙,可以轻易将她开膛破肚。
溥跃脸色本就莹白,此刻因为滔天的怒气而泛着阴郁的青色,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有种强悍的匪气呼之欲出。溥跃平日里风姿清隽,动怒时那张脸也是极其好看的,带着雍容的狂妄,但就是这张脸,此时此刻,让赏佩佩有种被老虎直视的心惊与陌生。
她自以为聪明,短短几个月与对方建立了一段亲密无间的情感。
可不料,从一开始,对方就把她看了个底掉。
肝火上头,溥跃喉头腥甜,一瞬间他什么都不顾了,甚至他忘了自己要达到的目的,是和赏佩佩携手找未来。
这未来在眼前,明明是那么唾手可得。
可他发了疯地苦行,就是怎么也够不到个边儿,他和赏佩佩,就像是在沙漠里相拥相伴着,在追逐着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
他们的关口,靠他一个人,永远闯不完。
“是,我不完美,我多差劲,我哪儿能是完美的呢?我但凡要是有点可取之处,你也不会这么不待见我。”
赏佩佩此刻看起来越游刃有余地不要他,推开他,就有多么令溥跃受伤。老爷们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他愤怒到什么斯文的伪装都不想要了,就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把她从冷冷的外壳里挖出来,要她给句心里话。
“赏佩佩,不是我想跟你吵,但你身上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你老说谈恋爱是互相的,但从精神上,你真的好好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说实话,你所说的这辈子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我理解不了,在我看来就是种自我防御,自我阉割。”
“你那张嘴里说过的话可太多了,可有几句是真的啊?”
赏佩佩说她信人有往生,时不时就去坟地烧钱祭拜,可是她难道不清楚祭拜故人最忌讳的就是天阳落山?她根本不信人死了还会留下灵魂,她会频繁地过去探望死人,不是因为心里有愧?
“你在这里伺候老人当护工,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赏双明最后一面,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赏佩佩还说赏岳林和陈梦和在她眼里早就死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过去的事情有任何联系,那既然已经诀别了过去,为什么还要刻意留着背后的疤?
溥跃看得明明白白,她不是没钱做手术,就是对他们根本还有感情,那些感情不全是坏的,甚至恨的起因是得不到的爱,她需要留着那些证据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对他们心软。
恨人很容易,但想要做到完全痛恨自己的亲人,又不带一丝扭曲的爱,对她来说太难了。
溥跃越说越眼热,他像是杀红了眼的暴徒,话语烫嘴似的不停往外倒,“我不觉得你烂,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需要给自己点时间承认自己的伤痛还没有开始愈合,不然你问问自己,你到底有没有真的从过去的生活里走出来。”
“你说我不懂你所说的独身是种快乐,是,我土,我没文化,我的精神也没高度,我这种人的想法都是低级下等的,不懂你们这些高贵的灵魂要怎么快乐。”
“但你真觉得,一个人,一辈子不接受任何人的爱,就这样死守着她的原则,也不敢去接受任何人的付出,她会很快乐吗?这他妈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要是但凡说一句,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快活过,没有我,你以后过的会比现在开心一万倍,我他妈也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但这二十万我就要给,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要给!我爱到处撒钱,你管不着!”
许是久病成医,溥跃这几句架吵得非常有水平,他像是野路子的心理医生,不管赏佩佩允许不允许,直接把她心里最隐秘的想法全都拆开了揉碎了摊在她面前给她看。
针对溥跃的质问,赏佩佩分明可以对他冷面无情地再接一句假话,告诉他她就是铁打的,但在溥跃滚烫的眸光下,她固若金汤的面具化了,她胆怯了,她不断吹气的气球被戳爆了。
下巴无意识的上下颤动,启唇张嘴,话未出口,有泪花先从眼角翻涌出来。
溥跃握着拳头,就这么死死地端详着她的脸,他像是豪赌了几天几夜的狂热赌棍,他倾其所有,要赌赏佩佩嘴里的那句话。
这段感情他可以不要了,但他看不惯她这么浑浑噩噩地活!
一刀而已,只要手稳,下一秒赏佩佩就可以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给自己一个解脱。
气话罢了,溥跃不会做无畏的牺牲,只要她肯从这段关系抽身,溥跃没理由再去填补赏岳林的贪婪。
可蜜糖化了,美梦醒了,她站在悬崖峭壁上看着那朵由她亲自浇灌滋养,濒临枯萎的花,却仍然舍不得将它揪下来扔掉。这些日子很短,但溥跃带给她的心跳和情动,像是四面八方的网,彻底将她蚕食干净了。
没有了溥跃,她的生活不会更好。
海啸般天摇地动的爱情是互通的,她和溥跃一样,已然成为了爱情的俘虏,好像由风月主导的,行尸走肉的痴人。
谎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赏佩佩没有否认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良久后她兀自避开溥跃的目光,说了一句投降般的软话。
“囊性肾病。”
“什么?”
赏佩佩扭头用手指抹掉了下巴上的水渍,再转过头来时像是看天下最蠢的白痴一样看他叫道:“赏岳林不是脑癌,他确诊了囊性肾病,需要做移植手术,你给他二十万也没用,他要的,是我的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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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点猪冲个五星吧,毕竟作者不年轻了,今天也是拼了老命才写出来的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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