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凯文找到杜蓓琪的居所,看到陈景恩时,他正翘着脚放在茶几上,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看卡通书。
宋凯文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平行空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失忆了,而且,智力也”杜蓓琪望着宋凯文,尴尬地描述了一番陈景恩的情况。
听完杜蓓琪的描述,宋凯文有种世界坍塌了的感觉。虽然经常拿陈景恩开玩笑,时时刻刻想把他踩在脚下,但不得不承认,陈景恩是他们这群人的支柱,如果他倒下了,再也无人能撑起那片属于他们的天空。
“辉耀”怎么办,投行怎么办,成千上万的员工怎么办?
陈景恩的父母已经承受了失去两个子女的创伤,难道还要失去最后的希望?
宋凯文走上前,围着茶几走了一圈,带着惶恐打量陈景恩:“他的脸?”上次被他踢伤的疤痕还在,怎么又添了新伤?
“我见到他时,几个小流氓正在欺负他,把他的脸划破了,我给他上了药,伤口比较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如果留疤就可惜了。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宋凯文失声长叹,精神失常加毁容,命运对他来说也太残酷了。
“今天下午,我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不但是以前的PTSD复发,还有新的创伤,新、旧患加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结果。他让我去找以前给景恩治疗的医生,继续在那里治疗,如果找不到,也需要调出他以前的档案,这样才有办法着手治疗。”
宋凯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全美的医疗系统共享信息资源,调档这件事应该很容易。”
杜蓓琪思考了一会儿,建议道:“要不,先去找他以前的医生吧,看看那人怎么说。”
“好吧,听你的。这段时间,我到处找景恩,一直瞒着他爸妈,现在看起来是瞒不过去了。”这么严重的情况,无法再瞒着景恩的父母,而且那名医生也是景恩父母的旧识。
“还是早些告诉他的家人吧,有家人在身边鼓励、支持他,对他的病情也有好处。”杜蓓琪眉头紧锁,眼里全是担忧,好久不曾有的心痛感觉又回来了。
那么一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好,明明早就可以挑明一切,偏偏等到无法挽救了才知道后悔。
宋凯文心乱如麻,不停在房间里踱步,最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了陈景恩的母亲陈美儿,向她说明了情况,告诉她明天下午有航班,可以把陈景恩送回纽约市。
陈美儿知道情况后,决定马上乘坐私人飞机来北卡,当晚就带陈景恩回去接受治疗。
沉青枝回家时见到了宋凯文,和他打了招呼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出来了,她不想参与和陈景恩相关的事,和他相关的人也是能避则避。
深夜,陈美儿到达,宋凯文和杜蓓琪把她迎进了屋。
陈美儿是一个麦色肌肤的气质型美女,细眉大眼、双眼皮、颧骨高隆,典型的广东人长相,岁月在她身上没留下过多的痕迹,即使人到中年,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
杜蓓琪打量陈美儿时,陈美儿也在打量她。
陈美儿以前听陈景恩提起过杜蓓琪,知道是他交的女朋友,后来因为一些摩擦,两人分手了。这次他旧疾发作,听说已经失去了神志,却不管不顾地跑来了这里,看来,杜蓓琪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高到一定程度了。
几人互相问候,陈美儿说:“景恩的爸爸在南美出差,赶不回来,只有我来带他回去了。”
进到客厅,陈美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陈景恩,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观察他。
杜蓓琪有些奇怪,作为母亲,见到儿子没有丝毫激动,听到他的病情也没有任何情绪显露,难道她不担心吗?
走上前,杜蓓琪俯在景恩耳边说:“景恩,你妈妈来了,过去给她打一声招呼吧。”
陈景恩听不懂,头都没抬一下,舔了一下棒棒糖,继续看卡通书。
“景恩最乖了,去妈妈那边坐吧。”说着,她扶起陈景恩,走到陈美儿身边,让他坐在她身旁。
陈景恩似乎理解不了“妈妈”这个词的意思,但他很听杜蓓琪的话,乖乖地坐着,没看陈美儿,专心致志地翻着卡通书。
杜蓓琪微微躬身,问陈美儿:“阿姨,你想喝点什么吗?”
陈美儿露出和蔼的笑容,对她说:“给我一杯普洱吧。”
“好,你们先坐,我去泡茶。”说完,杜蓓琪转身去了厨房。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客厅,陈美儿看着陈景恩,淡淡一笑,对一切情况了然在心。“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她问。
什么?
没想到陈美儿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宋凯文一愣,机械地抬起头,看向了沙发对面的人。
陈景恩依旧继续吃着棒棒糖,没有丝毫反应。
“还要装是吧?”陈美儿加大了音量:“景恩,当年你得PTSD时,我把所有的症状都研究过一遍,倒背如流,没有哪一条符合你现在的表现。”
陈景恩顿住,眼神霎那间恢复了清明,放下棒棒糖,往她身侧靠了靠:“妈,你小声点。”这里是开放式厨房,声音那么大,可能会被杜蓓琪听到。
陈美儿除了美貌超群,还是一个极其有智慧的人,举止得宜、气质不凡,当年就是这样一副风姿卓越的模样,迷倒了万千少男,让父亲拜在她裙下,这么多年了,两人的恩爱不减当年。
早该想到,他瞒得过所有人,怎么瞒得过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的眼呢?
再次愣神了半分钟,宋凯文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前飘过一万只“草泥马”,也不管陈美儿在场了,挪了位置坐到陈景恩身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妈的,你开什么玩笑不好,一定要把自己整成精神病才开心?”几小时前,他差点被吓尿了好不好?
陈景恩弯腰捂着肚子,咬着唇不敢出声,憋得满红通脸,扯了扯宋凯文的衣袖,示意他手下留情。
陈美儿问他:“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景恩答:“无意中伤的。”
“景恩,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美儿开门见山地质问他。
陈景恩缓了一口气,也不隐瞒了,指着厨房的方向,简单明了地说:“我要她,妈,你别管我了,让我留在这里吧。”
“就为了这个?”为了一个女人装疯卖傻,丢下事业不闻不问,还把自己的脸弄花了,这还是她的儿子吗?
陈景恩的前女友她也听说过,前段时间她组织的反家暴行动,掀起了全世界对抗暴力的热潮,虽然向联合国请愿设立世界反家暴日的提议没有通过,还是获得了联合国的同情和关注。早该想到,能让陈景恩如此看重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辈。
只是没想到,在女人堆中如鱼得水,从来没为任何女人费过心思的陈景恩,竟然为了获得她的芳心,如此不遗余力。
他万分肯定地点头:“嗯,就为了这个。”
还真是伤脑筋啊。陈美儿把一只腿搁在另一只上,微微交迭,手在腿上打着拍子,眼帘半阖,沉思了起来,优美的姿态犹如一幅精致的壁画。
她仔细想了想,睁开眼,告诉他:“好吧,我同意你留下,但你父亲后天就回来了,有必要去见一下你父亲,还要给你爷爷交代一声。”
陈景恩若有所思地点头:“好。”
陈美儿说:“我们回纽约,处理完所有事后再送你回来。”
听说陈景恩要回纽约,宋凯文插嘴说:“那‘辉耀’的事怎么办?”
陈景恩全身心都扑在杜蓓琪身上,连平时最爱的工作都放下了,听他提起“辉耀”,才意识到宋凯文近来有多忙,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凯文,麻烦你和子逸多费点心,把要签名、过目的东西准备好,我远程处理。”
宋凯文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真有你的啊,陈景恩,这么下叁滥的泡妞手段都让你想出来了。”为了追回女友,事业不要了,连人格、尊严都不要了,够狠的呀。
果然是陈景恩,那个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当初,陈景恩大败艾温斯家族,宋凯文去向他取经,陈景恩扔给他叁本从没听说过的书:《易经》、《孙子兵法》、《太公六韬》。
他说是靠这几本书赢的,还讲了一堆道理:“谷歌的宗旨是:不作恶,我们商人也是,不作恶,但不代表我们不耍手段,记住:上人谋时、中人谋势、下人谋事,做任何事都要早动脑筋,抢占先机、步步为营。”
看看他现在的行为,的确没作恶,但是可以恶心死人好吧。
手段?去你妈的手段。
从陈景恩消失那一刻开始,他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样,每天过得心惊胆战,生怕他或者公司出了什么纰漏,天天做噩梦,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陈景恩倒好,跑来北卡,软香在怀,逍遥自在,把一大堆破事丢给他,让他天天在刀尖上起舞,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宋凯文举起手,想再次袭击陈景恩,忽然传来拖鞋踩踏木地板的声音,女人苗条的倒影映在了茶几上。
杜蓓琪端着茶水走进了客厅。
陈景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棒棒糖,宋凯文的手悬在半空,忽然一下覆在了脚上。
“哎呀,妈呀,脚好痒。”他像止痒一般抠了抠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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