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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种疑惑,他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苏屹扔开了手里的书,站起身想去洗漱,却听着屏风后传来几声极低的咳喘,像是在寒冬里被冷到了,又像是哽咽的咽泣。
    他想也不想地绕过了屏风,站在床边。
    睡梦中的贺沧笙面朝里侧身躺着,露出的颊上落着潮红,蜷缩着身体,双膝都快到了胸口。那乌发尽散,铺了半床,风领还不曾摘,身上的被子还裹得紧。
    看着是病了。
    苏屹缓缓地伸手,扳住了贺沧笙的肩。这一接触就知道楚王是真瘦弱,肩头的骨头突的诶硌手,只一掌便可覆住。
    难怪那日与他在屋顶交手时用的都是轻巧的虚力。
    苏屹根本不用使力,便将人翻了过来。
    贺沧笙竟像是非常痛苦,眉头紧锁,长睫颤得厉害。那轻薄苍白的唇微张,一副呼吸不顺畅的样子。
    苏屹微微俯身。
    贺沧笙的眼角藏着绯红,在那苍白的肤色上十分明显,鸦睫上点点晶亮,下边儿有泪痕。
    这是……真的哭了?
    那种脆弱感再次出现在贺沧笙身上,都掬在眉眼间,就算是闭着那双总是妖娆的眼,也只是显得更加赢孱罢了。火红的风领在被褥间被蹭乱了,虚搭在雪白的肌肤上。
    苏屹无声地沉陷在这种脆弱里,下一刻竟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帮人将风领和锦被整理好。
    风领上的狐狸皮毛重新完好地覆盖住贺沧笙的脖颈,苏屹又试了贺沧笙的额头,发觉指下的肌肤滚烫,肯定是起了热。于是他快速收回手,转身想去喊芙簪入内。
    却在一瞬后蓦然停住了脚步,而后猛地回身看向贺沧笙。
    时才他虚着触过这人的颈前。
    修长滑腻,并没有喉结处的凸起。
    作者有话要说:[1]:《骢马·门前骢马无人骑》[宋]章甫感谢观阅。
    第13章 朦胧
    苏屹被震惊埋没,僵着身体站在床前,胸口剧烈起伏,手脚都瞬间变得冰凉。
    楚王是……女子?
    若此事是真,便是足以令整个大乘天翻地覆的消息。
    可对于苏屹来说,他只是蓦然觉得自己对贺沧笙的种种疑惑都有了解释,魅惑孱弱的长相,从来被遮挡得严实的脖颈,好男色的传闻,对一众男宠的冷淡,故作风流的做派,对徐诺棠的温柔,还有……
    看见他赤\裸着上身时抑制不住的赧然脸红。
    苏屹几步就回了床边,垂手缓缓伸向了贺沧笙颈间的风领。
    他要确认。
    他先前在蛮蕊馆中呆过几日,见识了不少小官儿和相公。有些人为了讨好权贵,会在外表上下功夫,有的饮药,有的则是生来便不一般,总之都异于寻常男子。
    其中便有人的喉结极其不明显,若非细看,甚至根本看不出。
    所以他要确认。
    指尖已能感受到狐裘的末梢,时光似是静止,万物消失,苏屹压下翻涌的气血,清晰地在一室的静谧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贺沧笙却在这时忽地偏了头,似是梦魇得严重,紧皱起长眉,侧脸蹭在软枕里,整个人似梦半醒,小声呢喃道:“不……不要……我、我不是……”
    苏屹下意识地俯身。
    不要什么?
    我不是什么?
    不是男子?
    苏屹侧耳倾听了半晌,只闻贺沧笙胡言乱语,确实是坠在噩梦里。他微直起后背,手指重新伸向床\上\人的颈前。
    贺沧笙却在此刻蓦然惊醒,口中还在喘息低语,人已经睁开了眼,正与他四目相对。
    贺沧笙自午间冒雪在落银湾外久站之后便开始发热,沾了枕头就再清醒不得。
    恶梦一如既往,气势汹汹地侵袭过来,裹挟着她整个人,无法挣脱,也不知如何熬得过去。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其实还是走在不甘和无奈上,啖恨饮苦,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往上爬的意义。
    梦中的母妃一身华服,用涂满了血红蔻丹的手用力地握住她的双肩,指甲陷入她皮肉里,让她仿佛能闻到血腥的味道。她何其委屈,何其害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人摆布。
    “你是男子,”赵贵妃明艳的脸都扭曲了,在她耳边似是疯癫地道,“怀歌,记住了吗,你是男子,你是男子!”
    贺沧笙拼命挣扎,但抓着她的手却越扣越近。
    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是男子!你是男子!”赵贵妃摇晃着她,嘶吼起来,“赵家的存亡荣辱就在你肩上,你要担着,所以你必须是男子,必须是!”
    贺沧笙脱力地流泪,湿了衣襟。
    她想说自己不是。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明明不是男子。
    不是!
    然而下一刻她就跌入了漆黑的深渊,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落在了寒冷的高处,身侧放着龙椅,椅上坐着敬辉帝。瘦得皮包骨的中年人闭着眼,面容有些扭曲。贺沧笙微微低头,见自己一身皇子装扮,踩在成山的尸骨上。
    脚边离得最近的是赵贵妃,双眼紧闭,满脸满身都是血,沾了鬓边的金珠步摇,赤红明金交映,晃得贺沧笙双眼生疼。贵妃边上是徐诺棠,再往下趴着徐瀚诚,还有温绪之。他们都曾经站在贺沧笙的身后,而现在皆已身死,却都向上伸着手,像是刚从地下爬出,向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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