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些了?”
折枝拿团扇抵着下颌,轻轻应了一声。
视线却落在临窗放着的那株重瓣芍药上。
她送谢钰的时候,还是含苞待放,如今已盛开到了极处。
浓红色的花瓣上坠着清露,花叶翠嫩,不见黄叶,大抵是晨起时方添水打理过。
果真是有好好养着。
折枝轻瞬了瞬目,又转过脸来,抬眼去看谢钰,徐徐启唇道:“方才折枝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两位新进门的姨娘。唤做红笺与雪盏。”
她略停了一停,看着谢钰面上的神情,轻声问他:“她们是哥哥的人吗?”
谢钰把玩着她耳坠的长指略微一顿,低笑出声:“妹妹问得是哪一层意思?”
折枝雪腮微红,也不知该如何说作答,便反问他:“哥哥觉得呢?”
“妹妹未免将我想的太随意了些。”谢钰轻哂,将长指从耳坠上移到了她圆润的耳珠上,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她们是旁人送我的礼物。我拿来转送给桑侍郎罢了。”
谢钰说着轻轻俯下身来,在她耳畔低声补充道:“原封不动。”
折枝听出他中深意。雪腮上又浮起一层绯意,只装作没听见后头那四个字般小声道:“别人送哥哥的礼物,哥哥拿来转送给桑大人。送礼之人不会生气吗?”
谢钰眸底的神色淡了几分,似有暗色一转即逝:“若是我不让她们进府,送礼之人才会生气。”
毕竟,眼线总是留在客栈里,是派不上用场的。
折枝不解其意,轻蹙起秀眉来想了一阵,还是抬起眼来轻声问他:“为什么?”
谢钰沉默了一阵,还是轻声答了:“旁人送来的眼线,能留在我身边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进了桑府也算是得偿所愿。至于许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折枝一惊,手里的团扇险些坠在地上:“既然哥哥知道,那为何还让她们进府?”
谢钰接过了她的团扇,放在了跟前的长案上:“妹妹以为,不让她们入府,桑府里便没有其余眼线了吗?”
折枝顺着他的话往深处一想,仿佛也觉得背后像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时间也轻轻打了个寒颤,秀脸微白。
谢钰见似是将小姑娘吓到了,便轻笑了一笑,与她耳畔低声解释道:“我虽没让人跟着你,但府里的眼线,还是遣人盯着的。虽烦人了些,却也翻不出什么波澜。”
“至于红笺与雪盏那,我答应了她们,事成之后,给她们新的身份,放她们自由。”
“有她们在,柳氏往后恐怕再分不出心管你沉香院里的事了。”
以顺王府里教出来的手段,柳氏往后大抵只会自顾不暇。
折枝却没太留意后头的话,心思只停留在那句‘新的身份与自由’上。
那双杏花眸里似有流光轻轻漾过,却很快回过神来,像是怕被谢钰发觉了似地移开眼去,拿过案几上的团扇掩住了小半张脸,笑着推了推他:“折枝知道了。哥哥快往宫中上值去吧。可千万别耽搁了时辰。”
谢钰握住了她的皓腕,轻咬了咬雪肤间那淡青色的血脉,眸色微深:“妹妹不留我?”
折枝见他似有不悦,便慌忙解释道:“哥哥最近往宫中走得勤了,想是有要事在身。岂能因折枝耽搁了?”
她见谢钰仍未收手,便又轻声道:“即便是哥哥日日往宫中上值,日落的时候也总是要回来的。”
“折枝在府里等着便是。”
谢钰淡看她一眼,终是放开了她。
“圣上的万寿节在即,需加紧准备。”
折枝乖顺点头,将足尖碰着地面,从他身上下来,又替他理了理有些被压得皱褶的前襟:“折枝省得。哥哥快去宫中上值吧。”
折枝心里还惦记着铺子开张的事,唯恐耽搁了。便伸手轻轻攥了他的衣袖,将他一路送至月洞门前。略想一想,又轻声问他:“圣上的万寿节,折枝该备什么贺礼好些?”
“不出格的便好。”谢钰说至此,略皱了皱眉,似是想起她的绣品曾得过先帝青眼的事来,便又淡声开口:“妹妹不必想这许多。我备贺礼的时候,替你一同准备了便是。”
折枝正愁着不知该送些什么,听谢钰这般开口,便也弯了杏花眸道:“那折枝便提前谢过哥哥了。”
谢钰不置可否,只轻笑着将人环入怀中,俯身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于她耳畔低声道:“妹妹应当换个方式与我道谢。”
折枝莲脸微红,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偷偷回过身来,踮起足尖环上他的颈,轻吻上那双淡色薄唇。
夏风自庭院间潇潇而过,拂过窗畔那株重瓣芍药。
枝叶相吻间,淡香怡人。
*
良久,折枝独自立在映山水榭中,看着谢钰的身影消失于游廊尽头。
这才以手背轻捂了捂烫红的雪腮,拿团扇掩住小半张莲脸,匆匆往角门处去。
她一路行出桑府,雇了马车往玉带河畔赶去。
许久,马车停落。
折枝还未下车,却听见一阵鞭炮声连天而响,似是恰赶上铺子开张的吉时。
“总算是赶上了。”她轻笑着自语了一声,将随身的幕离戴上,踏着脚凳下了马车。
一抬眼,正瞧见铺子门口,那王二与她的媳妇正往外撒着喜钱与糖果,引得一群孩童笑着争抢捡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