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似也被这喜气所侵,面上也浮起笑来。便提着裙裾走上前去,绕过嬉闹的孩童,抬步进了那铺子里。
只是还未与王二夫妇攀谈上几句,却望见一男子着天水色长衫,乌木簪束发,踏着长街上的晨辉徐徐而来。
“先生?”折枝没曾想到先生会过来道贺,忙抬步迎了出去,方想启唇,却又想着今日开张,门前喧闹。便引他往后堂里坐落,又起身给他沏了盏清茶,这才轻声问道:“先生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萧霁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便也搁下。只笑着将一只锦盒递来:“不过是想起自己恰好有一物件,放在库房里多年,不见天日。如今想来,倒是适宜放在柜台上,便带了过来,权当做贺礼。”
折枝忙谢过他,接过锦盒打开。
却见是一只通体润透的白玉貔貅,一时便愣住,慌忙推了回去,连声道:“折枝不能收您这般贵重的礼。”
萧霁却不接,只轻轻将锦盒放在折枝面前的案几上,展眉温声道:“放在我那,也是荒废。便权当是我暂且寄放在你处,以作招财之用便好。也好过它久置库房中无人打理,遍生灰尘。”
“待哪日有心仪的摆件了,再将它换下不迟。”
他说罢,似是怕折枝一再推却,遂又轻声将话茬引开:“这几日里,我分别递了书信给居住在青州与金陵城中的友人,他们皆回信说是愿意帮忙打听。”
萧霁略停了一停,又温声问她:“我记得你曾经说起过,想去问你家哥哥的本名。如今可有定论?”
“若是能有谢少师的本名,排查起来,想必会容易许多。”
折枝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身世,被他一问起,便也暂且将貔貅的事放在一边,从椅子上起身,福身谢过先生的相助。
旋即,却又有些失落地放低了语声:“折枝没能问到哥哥的本名。”
萧霁微微一愣,轻轻叹了一声,却仍是温声劝慰她:“若是没有本名,也未必寻不到你的身世。”
“我会托他们尽力而为。”
折枝听出他语声中的安慰,心中也知道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铺子开张的喜悦淡了些,折枝低低应了一声,便垂眼往圈椅上坐落。
以手支颐闷闷想了稍顷,终于抬起眼来,迟疑着道:“先生托人去金陵与青州询问的时候,可试着问问‘谢’这个姓氏。”
“虽哥哥不曾说起,可折枝总觉得,这姓氏应当与他有些渊源。”
作者有话说:
-完-
第65章
◎“之前种种,至此揭过。”◎
太极殿内, 龙涏香自错金傅山炉中冉冉而起,将这象征着天家威严的淡香染至华美的雕梁与藻井。
谢钰立在龙案前,将一本编撰好的锦册递向赵朔:“这便是万寿节当日的一应布置。恭请陛下过目。”
赵朔拿银簪拨弄着傅山炉的香灰, 闻言信手接过,却并不翻阅,只是随意递给一旁伺候的重瑞道:“按谢少师的吩咐去办。”
重瑞恭声应了,跪接过锦册, 往屏风外退下。
赵朔也将银簪撇至一旁,看着那傅山炉上淡青色的烟气道:“前几日里, 崇德与重瑞说朕到了该用龙涏香的年纪。待万寿节过后,殿中便要整日燃起此香。让朕先习惯一二。”
他皱眉厌烦道:“为何非要熏香不可?”
谢钰淡淡垂眼:“龙涏香在我朝唯独天子可用,象征着天家威严。且熏香本就有宁神之效。待陛下习惯后,便不会觉得燃香令人厌烦。”
“是么?”赵朔半信半疑,扫了他一眼道:“少师身上熏得是什么香?”
“迦南香。”谢钰答道。
赵朔又问:“从几岁开始用起?”
谢钰沉吟稍顷, 复又答道:“十三岁。”
“那为何朕便要自八岁用起。”赵朔拧眉不悦。
“陛下是天子, 自与常人不同。”谢钰淡声道:“若是臣可以选择, 应当会选择从五岁起便用迦南香。”
赵朔微讶, 紧拧的双眉随之展开:“为什么?”
“臣用迦南香,并非是喜欢。而是需要。臣需要这种香, 来压制自己的头疾,不那般频繁发作。”谢钰似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解释, 便起身道:“若是陛下无事, 臣便先行告退。”
“诏狱中,还有两名人犯等着臣过去审问。”
赵朔这些时日因着万寿节之事, 近乎是成日与谢钰商讨细则, 此刻终于敲定。便也随之觉得倦怠, 遂没留他, 只是挥手让他随意。
谢钰随之告退。
待行至太极殿外时,恰遇见重瑞自玉阶上回返。
重瑞看见谢钰,便笑着行礼道:“谢少师,万寿节之事,奴才已吩咐各司置办下去。不知少师可还有旁的吩咐?”
谢钰颔首,示意重瑞屏退了旁侧宫人,方启唇道:“万寿节当日,公公千万记得让陛下穿上贴身的软甲。”
重瑞眉心骤然一跳,忙压低了嗓音道:“少师的意思是,有人会在宴席上行刺?”
“有备,总是无患。”
谢钰并未明言,只步下玉阶,对等在官轿旁的泠崖道:“去一趟诏狱。”
*
太极殿外红日初升,天光鼎盛,而诏狱内,却仍旧昏暗如永夜。
一灯如豆,燃在石壁上,照亮狭隘的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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