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有心想等她将第一件婚服换好,可折枝似听见了他并未离去,便又隔着帘子道:“若是哥哥惫懒,请身边的侍卫走一趟也好。”
谢钰皱眉。
跟来的侍卫早已陆续回了府中,如今还未回返。
“妹妹在此等我。一盏茶内,我便回返。”在折枝的连声催促下,谢钰终是启唇。
折枝这才隔帘轻应了一声,解衣的动作却放缓。
直至估摸着谢钰似是离开了成衣铺,立时便将布帘挑起,疾步往外行去。
侍女正等在跟前,见她一壁匆匆系着领口的玉扣一壁出来,也是一惊:“这位姑娘——”
折枝顺手取下发间的垂珠步摇塞进她手中,低声道:“劳烦姑娘帮我个忙,替我在里间里等着。若是方才那公子回来了,也不必应声,能拖一会便是一会。”
侍女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折枝便已戴上幕离,抱着她带来的狸奴,小跑着混进了朱雀街热闹的人流中。
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她低头看了看躺在掌心里华贵的珠钗,迟疑了一瞬,终是挑起帘子行入了里间。
折枝一路顺着拥挤的人潮向前,终是在街口处遇见了一名正在揽客的车夫。
“姑娘可是要雇车?打算往哪去?”车夫招呼道。
折枝也并不迟疑,抱着橘子便上了车辇。
“出城,一路往南。”她说着,将臂上缠着的金钏解下一环递与他:“走上三日,能到哪便是哪。”
荆县里她是暂且回不去了。唯有先往其余城池里躲上几日,待将半夏与紫珠寻回,她便登船渡海,让谢钰永远也寻不着她。
车夫接过了她递来的首饰,见是赤金的,顿时也是眉开眼笑。也不再多问,只道了一声‘您且坐稳’,便扬鞭催马,往城门的方向急急而去。
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谢钰便已回返。
于记成衣铺内安静无声,守在门前的侍女不知去了何处。
谢钰眸色微深,抬步踏入店内,行至悬挂的布帘前。
“穗穗。”他淡淡唤了一声,长指轻捻着油纸包上系着的红线:“槐花糕已经买好,妹妹不打算过来尝尝吗?”
布帘内静默无声。
谢钰轻哂出声,大步上前,挥开了垂落的布帘。
里头随之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位公子——”
方才迎客的侍女慌乱缩在墙角。
而狭窄的里间内,早已不见了折枝的踪影。
谢钰握紧了手中的那包温热的槐花糕,眸底的神色一寸寸淡去,冷如覆雪。
……骗子。
*
随着马蹄声疾响,盛京城的城门也渐渐被抛在身后。
折枝悄悄将车帘挑起一角,见身后暂且无人追来,这才将一直高悬着的心放落了些。
她有些疲倦地将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却不敢睡去。
只是将身上显眼的首饰都摘下,细细清点过后,方以绣帕裹了,藏进袖袋深处。
她在谢钰回来之前,刻意多戴了些首饰。若是陆续拿去当铺里换成银子,应当也够她生活好长一段时日。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她便不在一座城池里定居了。
隔一段时日,便换一个地方。只挑着城中人来人往的客栈居住,虽说费些银子,却也安生。
待时机成熟,便托人将荆县里的宅子与田庄卖了,带着半夏与紫珠南下渡海。让谢钰再不能寻过来,强抢她回去,又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她。
随着折枝的心绪起伏,天穹上高悬的红日也渐渐坠入云后,散出漫天的霞光。
隔帘传来车夫的嗓音:“姑娘,前面有家茶摊,先歇上一会再赶路不迟。”
折枝却生怕马车走得慢了,被谢钰追上,立时便摇头道:“我不用晚膳。”
车夫无奈道:“姑娘,您不用饭,可这马可要吃草料的啊!这都赶了大半日的路了,再不给些草料,怕是就要歇在路边了。”
折枝迟疑一下,挑帘看去,见银江城的城门已遥遥在望。
即便是歇上片刻,亦能赶在宵禁前入城。
而来路上,仍旧未见追兵。
大抵是出城后的路四通八达,谢钰一时还搜不到此处。
折枝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便歇息片刻。只是不能久留。”
“好嘞。”那车夫应声勒马,于茶摊不远处停下。
车夫忙着将拉车的马匹解下,往茶摊旁侧去喂草料,折枝便抱着橘子步下车辇,独自打帘进了茶摊。
这家茶摊不大,不过三张旧桌并几把木椅。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见折枝进来,便热情招呼道:“姑娘想用些什么?”
折枝心底仍是不安,便只是轻声道:“要些茶水,其余的婶子看着上便是。只是不要费工夫的,我们还在赶路,喂完马匹的草料便要启程。”
“那便一壶茶,再加一些烙好的烧饼。”摊主笑应了一声,随之打帘出去。想是给她拿吃食去了。
折枝便于一张木椅上坐落,正想将橘子放下,一直慵然团在她怀里的橘子却缓缓睁大了一双宝蓝色的猫眼,小梅花随之紧紧扒住在了她的衣襟上,‘喵喵’叫个不停。
这怕是饿了。
折枝有些为难,只好抚着它柔软的长毛哄道:“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地给你去寻小鱼干呀。你等会吃点茶水泡饼子将就一二,等进了城,我再去给你买新鲜的小鱼煮了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