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夜深露重,肯定会冷,等一会儿回去你向管事要杯姜茶暖暖身子。”同伴小声安慰他,寂静的行宫中,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显得格外空旷。
那些光明无法照亮的地方,似乎隐藏着一双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行宫中行动的人们。
宫人瞥了眼身后,疑神疑鬼的打了个冷颤,“行,咱们快些走吧,回去就能换班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宫室就传来一声瓷器的破碎声,隐隐还有男人的呵斥,声音顺着风传入他们的耳朵,失真的声音犹如野兽怒吼,吓得两个宫人缩了缩脖子。
“这边的宫室,是齐王吧?这样晚了,还未曾睡下啊。”
宫人说完,轻笑两声,强行冲散可怕的气氛,他拱了拱同伴的肩膀,“说来挺稀奇的,这次来狩猎,齐王竟然一名莺莺燕燕都没带来啊。你说齐王这半夜不睡,是不是,孤枕难眠?”
同伴反应过来,轻打了下他的手臂,“不想活命了,竟然这样讨论皇室子弟。”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也露出暧昧的笑容。
两人都不是第一年随着大队伍来行宫巡逻了,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比齐王的亲爹还清楚呢。
宫人嘿嘿一笑,“我也就和兄长你说两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要我说这皇室子弟也不好当,还记得前两年狩猎时夺得魁首的太子殿下,现在啊……”
“唉,太子殿下人挺好的,就是这宫里容不下他。呸呸呸!是废太子,你莫要将我带跑了,若是我白日里说漏了嘴,你看佟公公不拿针线把我这漏风的嘴给缝上!”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讨论天下最尊贵人家的事情,让他们本来沉闷的气氛变得无比欢快。
在黑暗中笑着的脸,犹如那偷家的黄鼠狼,满是奸诈。
齐王半夜噩梦惊醒,起床想喝口水,结果不小心倒在了身上,心烦意燥之下扫了桌上摆件,引来严蒙过来询问。
见到严蒙,他更是心情不佳,往常他梦中惊醒,会有软香窃玉在旁与他说话,现在却只能和严蒙这个宦官半夜对坐。
若不是为了钟茉儿,他怎么可能一个后院的妾室都不带!
“王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严蒙小心翼翼的为齐王又奉上了一杯水,昏暗灯火将他的影子照在墙上,张牙舞爪犹如鬼祟。
齐王喝下温热的水,湿润干涩的喉咙,他咳了一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约摸着子时末了。”
“竟只睡下一个时辰。”齐王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我……”
“王爷小心!”
齐王话还没说完,严蒙就鬼叫一声,将他扑倒在地,齐王摔在地上一懵,再一抬头,发现他坐的地方,竟然有一支弩|箭,射入凳子内,入木三分。
这要是射在他身上,他得没半条命!
齐王被严蒙撞到了阴暗处,他看向弩|箭射来的窗户,乌云散开,外面没有一个人影。
“刺……”严蒙原地打个滚就要喊,齐王一把捂住他的嘴。
“闭嘴,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在行宫遇刺,事情就麻烦了!”齐王第一时间想到这里是朱家的地盘。
行宫内都是皇帝的人,禁军。
而朱家现在和他走的近,禁军又有他原本的势力,两者不管哪个被庄帝抓住把柄,都会令他元气大伤。
至于庄帝真的将刺客抓到,甚至为他报仇这个可能,齐王想都没想过。他可太清楚庄帝的性格了,庄帝知道行宫有刺客,第一反应就是唤来人保护他,而不是去关心遇刺的儿子情况如何。
本来他周边的防卫就不够强,让刺客找到了空子,人要是又被庄帝调走,下次他就死定了。
齐王倒了生死关头,脑子倒是很清楚,他见严蒙已经明白,不再想喊后,松开了捂严蒙的手,向后蹭了蹭,将自己放进阴影里。
“你,去熄了灯。”
只要灯灭了,外面的此刻就看不到他了,既然对方选择用弩|箭,说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对方不敢进宫室。
严蒙小声的应了声,哆嗦着身体爬起来,一步步走到烛火旁,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他,那道视线满是杀意。
他好像已经听到了弩上箭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额角落入衣襟内,带来两颊刺骨的冰凉。
还好,躲藏在暗中的人,直到严蒙将宫灯熄灭,也没有再射出第二箭。
齐王松了口气,他想现在就出去看看,又怕外面还有刺客守着,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等到天明。
可他又不放心,干脆吩咐严蒙,出去喊人过来,谁都不许点灯,就守在外面。
用人再给他造一堵墙出来,他就不信了,这还能出事。
他还特意叮嘱严蒙,一定要让禁军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惊扰庄帝。
他让严蒙跟禁军副统领钱桂说,他被刺客行刺了,必须带齐武器过来。
齐王想,他为了保住朱家和禁军,可真是受了委屈,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朱家以后能识相点,不要和他那个废物弟弟牵扯到一起去。
想到废物弟弟,齐王想起一件事来。
他想让严蒙把箭矢拿过来给他看看,谁知道严蒙已经动作迅速的走出屋子去叫人了,齐王双目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干脆自己蹲着身子,快速的将凳子上的箭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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