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段钰面色微讶,抬手擦了擦男孩脏脏的脸,那么脏,也不知道之前躲到什么地方了。手绢滑过,露出了一张精致粉嫩的面容,她不由问道:“她是你母亲吗?”
男孩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为难地摇了摇头。段钰眼尖地瞧见他脖颈挂着的玉佩,上面似乎有什么字。
她轻轻念出声来。“宵……段宵。”姓段?!莫非是父皇的孩子,她的皇弟?
段钰听着侍卫们说的前因后果,荷塘圆地处偏僻,几乎无人而至,玉美人自缢而亡,而见证着亲生母亲死亡的段宵被吓成了痴儿,她问了好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眼睛也呆呆的,话更是反应了好久才回上一句。
“母亲……怎么还不醒啊……?”段宵摇了摇地上的女尸,眼中已经闪烁着泪花了。
段钰的眼中不由滑过怜惜。“你的母亲死了……”
“死?”段宵一头雾水。
段钰微微一笑,突然想着对方才五岁又被吓成了痴儿,这种悲伤的事情就不必让他知晓真相了。她连忙道:“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来,我带你去见父皇。”
说着,段钰牵起了段宵的手,暖暖的温度顺着指尖流淌。
“父……皇?”段宵依旧满脸疑惑,身子僵硬着,微微有些抵触。
“恩。”段钰回头一笑,笑容甜甜的,温暖着人心,“突然冒出来一个那么漂亮的皇儿,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才不会高兴呢。段宵在心底冷笑。那么多年来对于母亲不闻不问,连母亲偷偷生下他也不知,又怎么会在意那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呢。
“你……是……谁?”他抬头望了望段钰,柔柔糯糯的声音以及纯净的宛如清池一般的眼眸。
段钰低头一笑,伸手揉了揉段宵有些脏乱的秀发,柔柔道:“我是你的四皇兄,段钰。”
段宵在心底呢喃了一声,清澈的眼底却隆起着一团浓重的黑雾,他犹记得不久前母亲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着:“四殿下的生母是皇后,父亲是将军,哥哥是丞相。宵儿,若母亲发生了什么意外,想办法呆在四殿下的身边保命。母亲不想到最后,连你也失去了……”
双拳紧握,段宵在心底冷哼一声。母亲就是因为太过单纯,才被所谓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心,才枉送了青春年华。更是愚蠢的生下了他这个累赘,才会终日以泪洗面,憔悴了身影。否则早就出了宫,寻觅到了更好的良人。否则现在也不会沉尸池底,枉送了性命,被人以投池自缢了结了案件。
段宵轻轻地摸了摸后脑勺被人砸过的地方,心中压制着不能发泄的恨意。
他不能不恨,也不能不怨。他不是他那胆小懦弱愚蠢的母亲,终日只想着安守在荷塘圆里,等待着皇帝某日或许想起了她,嘴里总叨念着只求他平安度过一世,不与他那些名义上的哥哥妹妹们争夺什么。
他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要争,他要夺,他要抢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你……你怎么哭了?”段钰突然惊讶得喊了一声,拉回了段宵暗沉的思绪。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竟然是湿的……
他的脸被人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动作确是小心翼翼并轻柔的。段宵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段宵,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哭,为何怎么止也止不住。只觉得好悲伤,那浓重的悲伤压得他喘也喘不过起来。
“不哭不哭不哭……”段钰心急如焚,刚才走着走着,她的手背突然一凉,她回头一望,段宵竟然哭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淌着,一点一点滴在她的手背上。
“马上就要见到父皇了。”段钰也不知道如何宽慰,段宵听到了这话反而低下了头。段钰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知道了什么,因为一路上,整个皇宫都在讨论着玉美人之死和玉美人私生子的事情。
她只好傻傻道,“别害怕。以后,有我在。”
以后有她在?!
段宵冷笑地蜷缩在破落的荷塘圆里。段钰将他带至他所谓的父皇面前时,只被淡淡瞥了一眼,那人知道他是痴儿时微愣了一下,便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了。
倒是对着段钰,又是赞赏其聪慧,又是亲昵的摸头。同样是儿子,却又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就因为段钰有个身份高贵的娘吗?!
直到临走前,那个人才想起了还有段宵这么一个痴儿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神痴傻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淌着,他随意摆了摆手,道:“既然玉美人死了,也无从对证了。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
母亲你看看,这就是你等了五年良人所说的话!
不过也是,他现在假扮痴儿,若被承认了皇子身份,想必会成为西锦第一大笑话!
“父皇!”段钰扬高了声音,语气略微不满和失望,最后才听到西锦帝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他叫什么名字?”
“段宵。”
“宵吗……”西锦帝低喃了一声,对着身侧内侍总管道,“玉美人五年前为朕诞下一子,特赐名宵,入住族谱。”
“段烨,你确定这里住着我们的皇弟?”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段宵的沉思,他闭目再睁开时,一如既往地扮着痴儿的身份。
“是啊,那小子几个月前偷东西被我抓住了,非要说是父皇的孩子,我以为是个小骗子。当时还嘲笑他如果真是父皇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名分,就顺着他的话骂他孽种。没想到他娘竟然是玉美人,更没想到,他竟然真有了皇子的身份。段钰那小子真是没事找事做,竟然说服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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