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嫤放下茶碗,睫毛动了动,目光清透,看着她弯了弯嘴角,道:“贵妃不说本宫倒还忘记了,这两年辛苦贵妃。”
吴贵妃道:“皇上亲嘱之事,何来敢言辛苦。这两年来,臣妾夙兴夜寐,总算不负皇上所望,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吴贵妃抬了抬下巴,又道:“娘娘初入主中宫,对宫中的份例或许并不清楚。”说着睥睨了一眼六尚宫,又道:“六位尚宫,好好跟皇后娘娘解释一下,娘娘每年的份例是多少。”
六位尚宫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是尚宫局的尚宫先出列,对皇后屈了一膝,开始答道:“按照太宗皇帝定下的宫例,皇后为后宫之主,份例为后宫之首。年例银5000两,金100两,各式绸缎绫罗1536匹,其中莽缎12匹,织金12匹,妆缎20匹,貂皮40匹……”
“茶叶120斤,其中六安茶叶10斤,天池茶叶8斤,香片8斤,老君眉8斤……”
“各色粉脂香料,苏合香16斤,沉水香16斤,二十四样胭脂各6盒……”
“……”
等尚宫一一念完,吴贵妃又对林嫤道:“六位尚宫说的都是年例,宫里的份例都是按季发放,折合成季度,娘娘这个季度的份例都在这里了。娘娘让人点一点。”
“啊!”吴贵妃又像是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看臣妾这记性,娘娘的俸银还不在这呢。”说着扬起手拍了三下,自有内侍抬着一大一小两口箱子走了进来,放在殿中央,将盖子打开。大的箱子放着白花花的银子,小的箱子放着金闪闪的金子。
林嫤看着只觉得好笑,笑道:“不用点了,本宫相信贵妃。”然后又道“知道贵妃这两年居功甚伟,甚为辛苦,本宫一定好好赏你。既本宫已经进宫,那贵妃这两日就将宫务交到长坤宫来吧。省得贵妃再夙兴夜寐,连觉都睡不好。”说着又对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笑了笑,揶揄道:“听说贵妃忙得,连伺候皇上的活都交给身边的宫女去做了。”
吴贵妃弯着的嘴角顿时塌了下来,却不是为了林嫤最后一句揶揄讽刺的话。
宫妃利用手下的宫女替自己争宠,哪朝哪代都是常事,说起来她们林家姑侄共侍一夫,在皇家虽不罕见,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脸皮再厚,也厚不过她们林家人。
令她心情不爽的是林嫤前面那句夺宫权的话。宫权在她手里两年,她早已视为自己囊中之物。
当初皇帝将宫权交到她手中,她还以为皇帝会立她为继后,她也以为自己终于熬到头。
她林宪先做了皇上的元配又如何,她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她,以后陪着皇上坐拥天下享万民朝奉的会是她吴芸。
结果死了一个林宪来了一个林嫤。林家的人都是既讨厌又让她憎恶,就像横在她跟前挡着她路的高山——林家的女人,生来就是跟她有仇的。
从大婚后皇上对长坤宫的态度她就知道,宫权在她手上留不久的。但是真正到了让她交出宫权时,吴贵妃还是觉得难受。
所以她才会想着,趁着宫权还在她手上的时候,好好下一下长坤宫的脸面。
她倒是想看看,她一个皇后从她一个贵妃手中拿东西的时候,皇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令她有些失望的是,皇后并未因此愤怒或不高兴,仿佛像个局外人一样在看着一场闹腾的戏,她在台上表演得大汗淋漓,她在台下看得饶有兴致。仿佛就是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没打到她的痛处,却挠到了她的痒处,反而让她高兴起来——这样的结果让吴贵妃心里越加不爽。
吴贵妃掩去了脸上的抑郁,脸上恢复到居高凛然的表情,扬了扬眉,又道:“当然,皇后是中宫,宫权自该交到娘娘手中。皇上虽不曾示下,但臣妾早已准备好了。”然后大声唤道:“来人呐,将后宫的账册库册搬进来,交给皇后娘娘。”
然后又有几个内侍抬着三个长高三尺宽两尺的红木箱子进来,一个箱子装着账册,一个箱子装着库册,另外一个箱子装着宫牌。
林嫤看了一眼,让人收了账册库册和宫牌,对吴贵妃点了点头,道:“难为贵妃走这一趟,本宫初接手宫务,若是遇到什么不清楚的,会再请教贵妃一二。”说着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宫就不留贵妃了,贵妃请回吧。”
吴贵妃又眼揪揪的又看了账册宫牌一眼,沉下眼来,这才用力挥了一下帕子,屈了屈膝,道:“臣妾告退。”
然后领着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坤宫。
林嫤与穆清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而出了长坤宫以后,玉簟有些不甘心的问吴贵妃道:“娘娘,您真的将宫权交还给了长坤宫?”
按玉簟的想法,皇上都没有发话,贵妃何必如此着急。
吴贵妃哼了一声:“怕什么,宫务交到她手上又如何。治国如烹小虾,管理后宫同样如此,火候不到只会徒增笑话。她以为这是她武国公府的后花园呢,后宫六尚二十四司,泰半都是本宫的人。一个小毛丫头,就算宫权交到她手上,本宫也能将她架空了。”
第六十五章 查账
穆清带着宫女将吴贵妃送来的东西入库,林嫤则翻了翻账册。
吴贵妃毕竟是世家出身,老实来说,管理宫务还是有一手的,别的不说,为了防止掌事的大宫女克扣小宫女的份例,想出指派宫女每月巡查就十分有可取之处。仿照巡抚的制度,每次各宫下发份例之后,吴贵妃都会选取一宫指派几名昭阳宫的大宫女进行检查,且每次指派的大宫女不同,被检查的宫也不同,这就防止了巡查宫女和各宫掌事上下串联互相通融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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