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来认命一般闭上了眼,抬手回抱住孟弈,放任那汹涌而来的情感将自己淹没。
☆、当年故事(一)
两人误会多年,如今冰释前嫌、情之所至,顾夜来觉得抱一下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但最后怎么发展成现下这副模样的,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懂。
心中原有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种种,仿佛连同眼睫上的泪一同被孟弈吻走了,她只觉得有些上不来气,被按在桌案上的腰微微有些疼。
良久,孟弈方才稍稍退后些许,神情闲适地含笑看着她。
顾夜来撑着桌案缓了缓,气息紊乱。
“念念。”
与方才他在梦里有些隐忍的声音不同,孟弈的声音含着笑意。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却能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他的欢喜。
“我……”顾夜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终于想起了自己所为何事而来,双手下意识地揉着袖口,“今日怀安郡主告诉我许多事,我方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对你存了误会。”
孟弈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顾夜来,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要为着那些事情忧心了。念念,你该学着放下了。”
顾夜来任由他牵着自己,定定地看着夜色中他的背影:“怀安郡主说,我爹当年是因为中毒而亡……他临终前并未告诉我此事……”
孟弈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却大了些。
片刻后,他才有些无奈地一笑,叹道:“原来这些年我是栽在了这上面……若我没猜错的话,先生临终前还曾嘱咐过你,让你离我远一些,对吧?”
“爹爹临终前将你的身世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顾夜来停下脚步,垂首看着地面,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孟弈是怎么看待此事的,故而难免忐忑。她总是这样,无论在旁人面前是如何淡然从容,一旦到了孟弈面前,就仿佛成精的千年狐狸被打回原形。
便如同儿时,她可以仗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撒娇扯谎,但对孟弈却是无计可施。
孟弈微微皱眉,却没有丝毫意外。
从这些日子来顾夜来的反应,以及他派人打探到的种种,他早已猜到顾夜来应当是知晓了此事。孟霖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是怕自己将顾夜来扯入这瞬息万变的局势罢了。
“那又如何?”孟弈回过头看着她,“纵然是国恨家仇,也早已过去了,与你我无关。”
顾夜来抬头看着他,迎上他毫不掩饰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他这话的真心与否。
恍惚间她想起在春山行宫,那位绝色的太后娘娘怜悯地看着她,叹道:“顾夜来,你活的未免太痛苦了,只是这痛苦也是你自找的。爱又不敢爱,恨又恨不起,放又放不下……你待如何?”
她握紧手心,眼中的茫然一扫而光,笑道:“你说的不错。”
孟弈早已习惯了她的退缩与纠结,却没想到她能如此爽快,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顾夜来回握住他的手,侧头一笑:“我今日随着怀安郡主去了春山,见到了那位。她与我讲了许多,实在是受益匪浅。”
“原来如此。”孟弈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心中却知晓只怕过不了多久怀安郡主就会来要些报酬了。
按着怀安郡主的性格,只怕难免要狮子大开口。不过这报酬,他给的心甘情愿。
“她实在是世所罕见的女子,风华绝代。”顾夜来想起今日所见,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见了她,我才算是知道了怀安郡主的性子从何而来了。”
孟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大楚的这位太后娘娘的确是非同凡响。他见顾夜来欲言又止,笑问道:“怎么了?”
“我曾经听顾姨说,当年有一位舞女对先帝有恩,先帝欲重赏她,她却只求先帝能庇护天下伶人。”顾夜来抿了抿唇,终于将压在心中的这一疑问问了出口,“那位舞女,可是春山那位?”
孟弈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问题,盯着她看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答案已经昭然若揭,顾夜来摇头笑道:“果然是她。”
她感慨了一句,便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了。在遇到朱砂之前,她从未想过能有女子惊艳至此;在见到太后之前,她从未想到能有伶人大气至此。
当今世道,士农工商,伶人更是远远排在商人之后。顾夜来对此也有过不甘,但却终究又有些无能为力。
当年她母亲便是因为身份低贱,故而始终不为孟家所接受,最终酿成惨剧。顾夜来一直将母亲的死归咎于孟家,可正如太后所说,错的是这个世道。
顾夜来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始终随波逐流,如今她虽无法力挽狂澜,但却甘愿附从太后——为着自己那分不甘。
“你想不想知道先帝与太后之事?”孟弈见她仿佛对此十分感兴趣,便投其所好,“我倒是略知一二,过会儿可以为你解惑。”
顾夜来犹豫片刻,到底没斗争过自己那份好奇心,从善如流地采纳了孟弈的建议。
孟弈将她带到府中的小厨房,遣走了值夜的婆子,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
“君子远庖厨……”顾夜来还未说完这句,自己便讪讪地止住了话头。
幼时,她随父亲脱离了孟家,带着孟弈一同生活在京中的小院中。那时父亲尚要赚钱养家,家中也请不起煮饭的婆子,一众杂事都是三人自己动手打理的。而她年岁尚小,厨艺更是一塌糊涂,孟弈便承担了每日的饭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