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可真多,脱脱不禁道:“什么叫一条心?”
“你喜欢长安吗?”谢珣循循善诱,用手指把她凌乱的头发梳理了一番。
脱脱点头:“以前就喜欢,现在更喜欢啦!”心里却在说,因为有你我才更喜欢。
“那你希不希望长安城一直这个样子?百姓安康,其乐融融,人们可以去曲江赏春,可以到西市买卖,你这样的小娘子还能骑驴到处溜达。”
“当然希望。”
“那就好,”谢珣亲了亲她额头,“好好温书,这几日别去平康坊了,拿下译语大赛到政事堂来,跟着我。”
一句“跟着我”,听得脱脱甜蜜蜜的,她有点羞赧。但又不愿意看谢珣这么快得逞,嘟囔道:“凭什么呀,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不想看书,我只想跳舞喝酒。”
她可没有谢珣忧国忧民的心,恨不得成天吃喝玩乐,和谢珣腻歪。
谢珣看她顽劣,哑然失笑。
“你不也喝了酒?”脱脱突然想起这茬,眼波流转,“该不是,公主为了云鹤追来闹御史台,你苦闷了?”
谢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他们?这种人还不值得我苦闷。”
“那你是为什么?”脱脱一听他很瞧不起公主和云鹤追似的,又陡然高兴起来。
谢珣松开抱着她的手,神情平静:
“多年前,先帝朝的奉天之变就发生在夏日,死了好些文官武将,甚至是宗室。尸骨没人收,很快就烂在了荒郊野岭。等事情平定,再回去找,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脱脱闻言,朝他身边依偎过去,闭了嘴,只翻来覆去抚弄着他的手指头,往唇边一挨,轻轻吮吻了一番。
谢珣凝视着她,沉默有时,说:“听话,译语大赛你放心上。”
闻言要学习,脱脱怏怏不乐的,故意哈欠连天:“雨天好适合睡觉哇!”说完,乜斜着他,心里却直犯嘀咕:
难道,跟了他还有性命之忧?她冷不丁想起典客署平日扒拉过的乌台八卦,之前,有藩镇千里追杀监察御史,自然是一击得手,可怜那监察御史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娇妻稚子,就此一命呜呼,血溅他乡。另一个,虽死里逃生,却被砍断了双腿,抱残终身。
可他武艺不错呀,没那么容易被人砍死吧,脱脱两只眼,从谢珣肩膀滑到腰线,再落到那两条长腿上,神思渺渺:总不会有人来长安砍他吧?
一想到自己风华正茂也许会当小寡妇,脱脱一个激灵,有点退缩了。
谢珣察觉到她两道狐疑的目光滚来滚去,扬起下颌:“怎么?”
脱脱莫名寥落,当相公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他没说让自己当他夫人呢。她眨眨眼:
“你上朝佩剑吧,我记得,三品官是可以佩剑的。”
说完,自己倒先失望了,“不过,好像没见过文官佩剑呢。”
见她想一出是一出,谢珣双目微眯:“我看你是闲的,去,给我端盏茶来,我醒醒酒。”
他喝了许多剑南烧春,血像沸的,又被脱脱撩拨这半天,本有些寂寥的雨天,也像是火山了。
脱脱摇头:“我不,你家里那么多奴婢,使唤我干什么?我还想让别人伺候我呢!”
话虽然这么说,却蹭蹭下床,端碗凉茶,煞有介事地奉上,捏着腔:“相公为国辛苦,请相公用茶。”
等谢珣伸手,她却一绕,闪他一下,粉嫩小舌头飞快地在盏沿舔了圈,故作惊讶:
“怎么办,小谢相公,沾的全是下官的口水。”
谢珣从容自若接过来,眼眸一垂,浅笑如斯:“你的口水我吃的还少么?”
脱脱嘤咛一声,又和衣卧倒在了他怀里,不嫌羞:“反正你这里住着还算舒服,不要钱,我就勉为其难再住几天吧!”
一连几日,散衙后谢珣便逼脱脱呆府里温书。
天放晴了,翠叶藏莺,娇娇沥沥地在窗子外唱个不停,连廊下鹦鹉,也在咕咕咕,脱脱抓耳挠腮的,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如厕,一会儿叫唤着饿,回来一屁股坐在案前咬着笔杆子走神发呆:
都会呀,有什么难的?译语大赛能难倒我春万里?
“我想去度支或者比部。”她歪眉斜眼地找话,谢珣在一旁正襟危坐,从台中抱回来一堆监院官的报告,需要他逐条审阅。
“为何?”
“算珠子每天扒拉得震天响,好玩儿,年末催款时还神气,”她一清嗓子,学度支郎不耐烦的腔调,“李丞,你们典客署的计吏到底脑子清不清楚,每次都少划拉几个零,再不换人,我可要告到御史台了!”
谢珣眉毛一挑:“春万里,我看你脑子也不大清楚,你那些文章润色得一塌糊涂。”
脱脱哼一声,咕噜爬起,说:“我要去平康坊。”
“等赛事过了再去。”
“那你给我钱呀?”
谢珣抬头,审视着她:“可以。”
脱脱觉得自己闷得发霉都要长绿毛了,她悻悻踢了脚书案,不想,碰着脚趾甲,疼得她泪花子一闪一闪:
“台主,你让我闷在这里,我怎么打探消息?”
谢珣想了想,知道她是个欢性子,最不耐寂寞,说:“明天吧,今天必须把我给你布置的三篇文章润色完。”
第二天,散衙后典客署特地备了些薄冰湃的瓜果,分给众人。脱脱贪凉贪甜,咬的嘎嘣脆,再看康十四娘,吃相斯斯文文的。她突然就想到了谢珣饮茶,也斯斯文文的,于是,放慢了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