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你是鬼吗?走路没声音。”
脱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晃出个包裹,阿蛮大喜,赶紧解开,原都是长安城今岁时兴的布料,她兴奋地一样样往身上比划,觉得自己美极了。
到屋里,捡了素雅的给李横波,鲜艳的给阿蛮,热闹完了,李横波打量脱脱气色:润白的脸,火红的裙,人像盛开的海棠,色泽清又艳。连明媚的春光跟她一比,都要比下去了。
“我看你高兴的很。”李横波指着她嘴角,脱脱神神秘秘的,凑她耳畔,“我很快就能嫁给小谢相公啦!”
看她眉飞色舞,李横波往后掣掣身子:“他说了?”
“对呀!”脱脱歪着脑袋,“也许,等到落叶再次满渭水的时候,或者,大雪纷飞长安城变成个白茫茫世界的时候,我就要做相公夫人喽!”
阿蛮看她那个睥睨不驯的劲儿,忙丢开布料,攥她手臂乱晃:“脱脱,脱脱,啊不,谢夫人,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请我给你当大管家的!”
脱脱眼一勾:“放心吧,没忘,我就封你做大总管,神气不神气?”
“神气!”
阿蛮讨好又忧愁地凑她脸前:“小谢相公,嗯,他要是不答应咋办呢?”
脱脱十分豪气的一挥手:“内宅的事归夫人管,我答应,那就成了!”
阿蛮突然“啧”了声,上下瞅她:“脱脱,我觉得你不像个相公夫人。”
脱脱一愣,两人很快在院子里追的鸡飞狗跳。
跑累了,阿蛮一头的汗,气喘吁吁说:“脱脱,你不会做了夫人就忘记我吧?”
脱脱上前一搂她肩膀,笑眯眯的:“傻子,你是我的阿蛮妹妹呀!”阿蛮定定看着她,忽然抱住了,脸藏在脱脱渗着甜香的秀发间,“脱脱,你对我和李姊姊真好,我明白,我当不了大管家,我给你当个小婢子就满足了!”
她是奴隶,曾经几乎被人打死,一褪衣裳,少女的身体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哎呀,我衣裳好贵的,你可不要把鼻涕流我身上,脏死了。”脱脱笑着拍她,心里一阵犹豫,没急着炫耀文相公认自己做女儿的事,再进屋,李横波认真问:
“小谢相公真的要娶你?”
脱脱笃定点头。
李横波温柔笑了:“那好,请小谢相公来家里一趟吧,吃顿便饭,这怎么说,也算你的娘家了。”
脱脱竟有点羞涩,也有点局促:“姊姊,主意是好,但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呀?”
阿蛮立刻插进一句,“小谢相公不会觉得我们寒酸吧?”
像是被刺到,脱脱忙大声辩解:“没有,他不是这样的人,小谢相公从没有嫌弃过我,他好爱我的!”
“咦,不害臊。”阿蛮冲她直吐舌头。
李横波阻止阿蛮,抚慰脱脱:“那是自然,他人品贵重既愿意娶你,肯定不会嫌弃这个。只是,我听说朝廷对淮西用兵,小谢相公未必得空,你委婉问问,若是忙,来日方长,日后再请客不迟。”
越是这样,脱脱越是执拗,回去便和谢珣提。
她一脸期盼,两只眼热热地望着自己,谢珣心软,爱怜地一抚她娇嫩脸蛋儿:
“东都好像有些异常动静,看风头,可能我得去趟洛阳城。这样吧,要不然等我从洛阳回来?”
脱脱一听他要出门,急道:“那我也去!”
谢珣笑道:“这回恐怕不能带你,放心,我不会逗留太久。”
脱脱扑到他怀中,软软说:“我不想跟你分开,你还没走,我就想你了怎么办?”
说完,小心翼翼试探了句,“我阿蛮妹妹和李姊姊,都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台主,你会嫌弃她们吗?”
听她称呼都变了,谢珣揉揉她小手:“怎么会?她们都是长安城里的寻常百姓,是天子的百姓,也是百官的百姓,我理当爱护才对。”
脱脱不作声了,只搂紧她,心中满溢的情意尽在手底的动作间,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爱死他了,她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的郎君。
而这郎君还是她的。
“我李姊姊其实多才多艺,唯独身子弱,可今年开春调理的好多了。阿蛮妹妹呢,贪吃贪睡,一到晚上没沾枕头边就瞌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但她手脚勤快,从不怕吃苦,当个丫鬟绝对好用的。”脱脱想起两人,忙着剖析一番,意在表明自己的家人并非一无是处。
谢珣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想了一想,说:“那就不等洛阳行了,还没准头,十七我过去吧?你先和你姊姊知会一声。”
脱脱仰脸望着他,直望进他漆黑的眼睛里去,鼻子一抽,努力去够他嘴唇,轻轻亲吻:
“谢十一,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放心,我也会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谢珣捧起她的脸,低声问:“哭了吗?”
脱脱眼尾泛红,却灿灿地笑:“才没有,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哭?”
一语说完,忽又促狭地贴着他耳朵问,“小谢相公,你介不介意换个地方欢好呀?”
这是要留他过夜的意思了,谢珣轻笑:“在你闺房吗?哦,安化坊没你的闺房,你的闺房是在崇化坊没墙头的院子里。夏听蝉,冬听雪,四面漏风,八方来雨,是不是?”
脱脱被说的脸上微红,砸他一拳:“我姊姊给我留过房间的,你不知道,不管我会不会住,姊姊都会把那间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你要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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