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犹如五雷轰顶,急了眼:“我不要给你当老妈子!”
“那你想不想要六品官儿?”
脱脱眨眨眼,她想,她想的迫切,但又忍不住琢磨这是不是谢珣给她挖了个坑,去御史台才能得六品官儿?可她不想去伺候谢珣这尊佛,她记恨着他呢。于是,冷冷说:
“我不想和我厌恶的人天天打交道。”
“打时间长了,或许,”谢珣笑了下,“你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你放屁!”脱脱身子一扭,掣到了一边去。
“那看来,你是打算回家做平头小老百姓了,既然如此,那好,我尊重你。”谢珣脸上没半分要生气的样子,也没半分要挽留的意思。
脱脱很想一甩袖子,又怕谢珣不喊她,磨磨唧唧,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谢珣,试探说:“你额外给我加钱吗?”
正凝神盯着他那张嘴,等着听让人高兴的话,听谢珣静静道:
“春万里,到御史台来,日后,我哪怕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得跟着去了。”
第70章 、淮西乱(3)
脱脱难以置信地等着谢珣, 一脚踢在他案头,衣裙荡起:“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谢珣瞥过去一眼:“不会亏待你,这样不好吗?一来你自己有个着落, 二来也算你为国分忧了。”
脱脱冷笑着往他案边落座,讥讽不已:“我是愿意做官,但不愿跟着你。为国分忧, 这样的堂皇志向我没想过,我这种鸡脑子也想不到,只想着该我做的我好好做, 你少拿你那套压我。”
谢珣道:“不是压你,而是实情。长安城流内流外加一起五万人, 这里面, 有多少人是真正一心为国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跟一个肚子都填不饱的人空谈社稷理想,但是, 拿了钱心里就得有把标尺,我是拿谁的钱, 我要站谁的立场,都是要想清楚的。”
说不完的大道理,脱脱哼了声:“我一直都清楚, 不用你啰嗦。”
“很好,你清楚就好。你如果是因为我而生气,大可不必, 你连户部的火炉子都敢跳,御史台又有什么可怕的?无论到哪个衙门,你都应该有我春万里什么都能干好,谁也不能小瞧我的志气, 你不能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没本事呆御史台?”谢珣指节在案上轻扣了扣,对一脸怒气的脱脱微笑。
脱脱却根本没上当:“你要我去御史台当老妈子,老妈子要什么志气?我干的再好,也不过是个打扫庭院端茶倒水的老妈子。”
谢珣好整以暇看着她:“谁说让你当老妈子了,你这么聪明,心细如发,人又敏锐,当老妈子太屈才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脱脱蓦地警惕起来:“不用你谄媚,我自己知道自己的长处。”
谢珣失笑:“我用得着对你谄媚?”
脱脱两只眼转了半天,把利害盘算了一圈,继懊恼之后,脑子已经冷静下来,她睨着谢珣:他是中书相公,自己的去留都在他手里把攥着。
正一门心思盘算着,外头谢珣的僮仆匆匆到了门外,知道里面有客,也顾不得了,走进来说:
“陛下让郎君进宫。”
脱脱跟着一紧张:不会又哪里吃了个大败仗?
谢珣倒比她平静,丢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换衣裳进宫去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皇帝手抚着奏章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谢珣上前施礼,皇帝回过神来,直接开口:
“魏博孙思贤上了道折子,替他儿子求公主。”
“陛下应该答应他。”谢珣也直截了当答道。
“不错,朕是这么想的,孙思贤在魏博根基不够稳,他清楚,只有紧紧依附朝廷,才是他的生存之道。他的几个族人,已经送到长安做官了,朕都满足他。”皇帝一双眼深沉又锐利,“你让礼部去选日子做准备。”
皇帝主意拿的很坚决,也很快,不过说完顿了一顿,“先瞒着安乐,否则,少不了又是一通闹。”
天子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想要把公主塞给谢珣的那些旧话,谢珣也不提,而是说道:
“公主早晚要知道,瞒不了太久,臣愿意把这个消息亲自告诉她。”
两人之间的纠纠缠缠,拉扯不清,皇帝是明白的,眉头微微一拧:“你去?”
“对,臣去。”谢珣答道。
公主要下嫁魏博,事发突然,礼部接了旨意,兴兴头头议论一番拿出看家的本领,开始忙活起流程。但公主出降,开销是个大头,礼部不操心钱,只管排场,只管规矩,户部那边冷眼旁观着,算盘珠子打的震天响,盐铁副使陈异一张脸大伏天里跟雪窟窿似的,他没别的心思,脑子里只有怎么搞更多的钱这一档子事。
出乎意料的是,婚事的开销,皇帝决定从自己的私库中出,很想从简,但又为了显示对魏博的优渥,咬牙也要撑起。
谢珣来到公主府时,安乐人在凉屋。大伏天里,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想破了头皮给自己纳凉。水车吱呀,流水带动起扇叶,冷风吹动着安乐艳丽繁复的衣襟,花一样的涟漪。
外面落英缤纷,热风一卷,再好的花也跟着萎靡不振了。安乐瞟几眼,等视线里出现那熟悉的一抹紫,眉眼中滑过不易察觉的冷,吩咐婢子:
“去,把冰块弄上来。”
人甫一进来,寒气森森,清凉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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