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人在正堂,不知几时从脱脱窗前经过,鬼魅一般,点了点窗棂:“走,我去看看你的生财之道。”
脱脱一下灵醒,警觉盯着他,开始装傻:“我有什么生财之道?”
不等他答话,立马气急败坏指着他鼻子道:“你真坏,陛下没答应你挂帅,你就开始打歪主意,想骗我的钱!”
谢珣冲她笑了笑:“我早晚得去,只是时机未到。春万里,你说对了,我是打你的主意,听说你生钱有道,想学学,还望你不吝赐教。”
啧啧,真是越有钱还越想着钱,脱脱揶揄瞧了眼谢珣那张贪得无厌的脸,板起面孔:“我穷死了,有钱还会留御史台做牛做马?谢台主听谁说我……”
一想到黑心的御史台无孔不入,小五……脱脱话没说完,望着谢珣似笑非笑的眼,冷声问:
“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朝廷现在正愁粮草,中书相公还能笑的出来?”
谢珣并不生气,一抖身上披风,抬头看看阳光,道:“走吧,趁今日晴光好,金光门外有块不毛之地,我听说,你打算买下来。”
脱脱像猫被揪住了尾巴,一蹦老高,袍摆差点绊脚:“狗官,你想干什么?!”
她正一肚子闷气。
“脸那么臭干什么,还因为官道种树的事吗?”谢珣示意她出来,他是长官,脱脱在署衙里不得不低声下气服从。
钲声已响,谢珣干脆解了两匹马,先带脱脱到市集汤饼铺子,街上熙熙攘攘的,天冷,脱脱呵手,跺了两下脚。看店家把大锅盖一掀,浓郁的香气便滚滚直上,她指着旁边的胡饼,眼尾一翘:
“我要夹肉的!肥瘦都要!”
谢珣摸出通宝,笑道:“多吃些,吃好喝好有力气给朝廷干活。”脱脱欢天喜地接过饼,哧溜哧溜配着热汤,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声,谢珣看着她,忍不住说:
“你是姑娘家,好歹注意些仪态。”
脱脱双脚乱翘,腮帮子高高鼓起:“我穿的就是男人衣裳,又不是要紧人物,这么斯文做什么?你想斯文,回你家斯文去呀?”
谢珣莞尔而已,不再多言。
一路上,脱脱打着饱嗝儿,随他到金光门外,很不满地指着官道两边的槐树说:
“槐米产量多低,等盛夏叫太阳晒,十斤出不果果了一斤。”说完,很不屑地乜他,“你是相公,自然不懂这些。”
“官道种槐树,不是为了产槐米的。什么地方种什么树,都有讲究。《尚书》里说,太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各有各的寓意,你进言建议改种榆树,这种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即使要改变,也需要时间。”谢珣语气十分温和,“你很适合做官儿,要真给你个县令当当,绝对能造福一方百姓。”
脱脱红唇一撇:“这算什么?我年纪小时,遇着春荒,就往嘴里揉榆钱儿,又香又甜,你们朱门绣户不知人间饥饱,怎么会知道多种榆树,那是救命的功业。”
“藩镇种的是榆树?”谢珣问。
“记不清是在哪儿了,但不是藩镇的治所。”脱脱正色道,“相公是中书令,百官之首,这些细枝末节照理说,不该相公操心,但相公应该虚怀若谷,能听进去良言。我人微言轻,但说的句句在理,你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我会瞧不起你的。”
“我听进去了。”谢珣很肯定地回答道,笑了笑,“我怕被你看不起呢。”
脱脱哼哼的,目光一转,下了马,重拾警惕:“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金光门外的这片空地,杂草丛生,瓦砾遍地,三两只野狗讪讪地夹着尾巴从里头跑过,很怕人。
“你打算跟官府买下这片田?”谢珣持鞭一指,脱脱看瞒不过,腰一挺,白晃晃的日头打在她晶莹剔透的小脸上,额头绒毛镶了层光圈,十分可爱。
“是呀,没人要,闲着也是闲着,我想花钱买了,官府也乐得卖。”
“你买不成了。”谢珣言简意赅。
脱脱睁圆了一双明眸:“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跟户部的人打过招呼,这块地方,要划成御史台的公田。”
脱脱气得上前直踩他脚:“你,你抢我生意!”
“于公,你是御史台的人,于私,你是我的人,有什么好商机,我们夫妻俩应该齐心协力才对,分什么你我?”谢珣负手而立,淡淡道,一脸的波澜不惊。
脱脱要气疯了,她苦心孤诣想出的生钱点子,轻而易举就被谢珣抢了去,如何不恼,冲他嚷嚷道:
“谁跟你是夫妻,我要跟通宝做夫妻,凭什么御史台占我这个便宜?御史台的公田早该划好的,为什么划我的!”
谢珣注视着她,看她声嘶力竭,小脸已经涨的通红。
“我跟陛下提了,求他赐婚,陛下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我。春万里,你只能嫁给我了,我已经想好,在我去淮西前成婚,你要抗旨吗?”
他静静说完,没脸没皮一笑,“别气了,不如你跟我细说说,怎么处理这块荒地?”
第73章 、淮西乱(6)
脱脱一门心思在挣钱上, 听谢珣如此说,薄薄的眼皮几乎飞起来:
“你有病呀,谁要嫁给你啦?”
她说着就要上马, “我要请求见陛下,我不愿嫁给你!”
谢珣眼疾手快,把她拦腰抱回来, 拉扯间,脱脱的浑脱帽掉了,谢珣弯腰捡起, 仔细掸了一掸,重新给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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