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慕辞。
长宁依稀忆起,昏昏沉沉时,靠在少年胸口慢慢昏过去的画面。
稍有些不自在时, 原本安安静静的长剑震颤起来。
长宁左手拿过剑,又想起梦境中所见的一切。
她想起来了,原来阿辞也是只红狐狸,难怪,它会对慕辞有这样的关心。
阿辞和慕辞,这样相近的名字,又都是狐狸……长宁心头很快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而这念头很快在长剑的震颤中消去——
怎么可能呢。
她的阿辞正好好地在她的剑里,这世上怎么不会有第二个阿辞。
再像,也不会是。
更不可能替代。
而慕辞端着木制圆盘,已经走近了床榻,却并不隔太近。
“阿宁,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声音温柔,眼眸里是沉沉的担忧,很容易让人心生动容。
长宁开口,声音却是她自己都未预料的嘶哑:“这是哪……”
慕辞递上白瓷茶杯,很轻地在床边矮凳坐下,目光切切地看着她:“是临城内的一间客舍。”
“那时您昏过去了,我背着您,仓促找了间客舍……是简陋了些。”
“临城……”长宁轻轻复述了一遍,对上慕辞过分漂亮的一双眼,有些愣怔。
不知怎的,她脱口而出:“慕辞……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闻言,少年清亮的眼眸像蒙上了一层雾霾,昏沉朦胧,情绪混浊。
他垂下眸,很久才说:“……是。”
“是有过一面之缘……”
说出这话时,他掐着手心,很用力才能保持平静。
“可我见您不记得我了,便没有提。”
长宁静静地看着他,即便是她此刻问起,他亦没有多提她以前的事。
到底是他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给她听……
可见他垂眸郁郁的模样,不知怎的,长宁失了追问的兴趣。
她抬起无恙的左手,慢慢地去摸手肘处那枚蔷薇花印,想起那几个清晰的梦境,心里想,只是慢一点罢了,她总会自己慢慢想起来的。
“您身上的伤还需要修养,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慕辞慢慢站起身,将端进来的木盘放在床边小几上,上面有几碟点心、一壶茶水和一条干净的热毛巾。
他看着长宁缠着缎布的右腕,声音稍沉,“我知道您很厉害……可无论何时,也都该爱惜自己些。”
说完,他脚步很轻地离开,连带门合上的声音也低不可察。
长宁怔怔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将目光转向了右腕。
她正欲往右腕注入灵气,温养伤势,让骨头痊愈得能更快些。
可指尖贴在缎布上,长宁惊愕发觉,她竟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更莫说操控它疗愈伤势。
怎么会这样……
长宁这时才想起探看体内伤势,却发觉大部分内伤都被疗愈了,几缕陌生的灵力在她体内徘徊,存在感很微小。
那大概是属于慕辞的。
可令她震惊的是,体内属于她自己的灵气不知怎的,竟汇聚凝成了一枚晶体,悬于金丹之上。
回想起昏迷时体内汹涌的灵气,长宁意识到什么,摸出羊皮纸一看,果不其然,原本封存于羊皮纸内的庞大灵气皆消失不见。
这恐怕就是造成她昏迷的元凶。
这样多的灵气冲涌入体,若是换作旁的人,不定要直接爆体而亡。
好在她身体经了那崖下两百年,强韧不比寻常,这才在昏迷过去后,身体自己开始炼化吸纳那庞大的灵气源,最终炼化作了那一枚晶体。
其中凶险,从她如今极度孱弱的身体状况便可看出。
长宁目光深深地看着羊皮纸,而那羊皮纸像有感觉一般,瑟缩一般地往后挪。
长宁镇静下来,两指捻起那羊皮纸,声调极冷:“你想要做什么?”
羊皮纸抖了抖,开始装死。
长宁深深地看着它,脑中尽是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她吸收那些灵气……那些从瘴源中获得的灵气。
但这不能说是要害她,因为吸收这些灵气对她而言只有好处。
她能感觉到,在炼化那块晶体后,她的实力会有一个可怕的提升,可代价便是如今孱弱的身体状况。
而身体的孱弱无力,是最可怕的。
此时,若是先前那批要杀她的人再来一次,她定然无法抵挡。
长宁面色极沉,捏着羊皮纸的手分外用力,仿若要将它捻碎一般。
好在崖底与魔物交锋的两百年,不仅让她懂得锋芒毕露,也懂得了韬光养晦。
进入瘴源的事,只能稍挪后,等她身体恢复再说了。
就在长宁要将羊皮纸重新收起时,她眼前有刺目白光亮起。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她很快知晓,是那将要开启新瘴源的提示。
可这一次,却没有显现任何画面,转而只是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沙哑且急促——
“别死……”
“不要死……好不好?”
“再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其间,有气短的喘息声响起,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和猎猎风声。
声音消去,长宁缓缓睁开眼,眼底是彻彻底底的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