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岁半前呢,你觉得一岁的婴儿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对他发出的求救信号置之不理,甚至发出愤怒,亦或者你想把他丢给其他人照顾,他就心生了恐惧和抵触的心理,才不愿意和大人们交流,才对你的亲近感到害怕和恐惧!”
“沈小姐……”周启华紧张地打断,“注意你的分寸。”
被呵斥的薛蕙羽,自己也微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过度愤怒,语气有些过界。
她打量着裴温瑜的神情,因为知道他看不见,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见他像是被点中了穴一样怔在原地,她缓了一口气道:“可能有些冒昧,这两天的相处,煜祺就像是个普通的孩子会哭会笑,刻板的动作也改善了不少,我觉得很可能不是自闭症。自闭症误诊率很高,而儿童有语言障碍和行动刻板重复不一定就是自闭症,所以希望裴先生能给我一下当初煜祺的病历和被确诊为自闭症的诊断书。等裴煜祺的心再开放一段时间后,我想带他重新检查一下。”
薛蕙羽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落入裴温瑜的耳中,他的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下:“我带煜祺去看了很多医生,都是同样的结果,你是第一个说煜祺可能是被误诊的人……也是第一个说煜祺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最初裴煜祺被诊断为自闭症时,裴温瑜也一心认为是误诊。
自家孩子只是自闭内向而已,只是行为呆板重复而已,只是胆小害怕鸣笛的声音而已,怎么是自闭症呢!怎么可能是自闭症呢!
然而,病急乱投医去了很多医院看了多名专家,得到的却是同样被诊断为自闭症的结果……甚至孩子自闭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会对别人的主动亲近产生恐慌而忽然大叫,两岁半后还出现了暴力和自残的行为。
那段时间,就和听到蕙羽失踪时心存的希望一样,随着去医院的次数越多,裴温瑜的心也越来越空落了下来。
“虽然家长应该要积极地和孩子沟通和交流,但如果在孩子抗拒恐慌时强行介入,反而会导致孩子自闭症加重,应该适当的保持距离。”
然而现在,明知道多位专家确诊的情况下,误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明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裴温瑜却还是被对方言之凿凿的话语说动了。
“启华,煜祺的病历和检查报告,麻烦你整理后交给沈小姐。”
随后,裴温瑜又说了一些照顾裴煜祺的注意事项。然而说着说着,他惊讶地发现,对方明明才接触了两天孩子,却对煜祺的喜恶好、生活习惯和生活作息了如指掌。后来才想到,或许是郑慧文交接工作时告诉她的。
“还有件事想要问下,就算确诊为自闭症儿童,也是可以上托儿所和幼儿园的,而且上托儿所和幼儿园对自闭症是有帮助的,煜祺有去过学校吗?”
裴温瑜听着就沉默了下去,胸口发闷地点了点头。
“煜祺有自理能力,医生也建议他去学校交一交朋友,在适当的学习环境里,与同龄的孩子共同进行学习、交流玩耍,或许能促进他语言发育。所以去年,和家附近的幼儿园说了孩子的情况后,郑阿姨就开始送他上学。”
“但去幼儿园的两周时间里,他依旧一言不发,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游戏,他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偶尔有些反常行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例如拿着一个玩具,从侧面一直盯着它看,一盯就几个小时。一直到上学的第三周,我接到班主任的电话,煜祺和一名男同学扭在地上打架,甚至用铅笔扎伤了这名男同学的左脸,引起了班上不少恐慌。”
“煜祺和同学打架?”薛蕙羽大吃一惊,“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班主任说,虽然在监控盲区,但那名男同学和当时在场的同学们都说是煜祺先动的手……后来,安排了我和那名男同学的妈妈在电话上沟通。”
薛蕙羽皱眉护崽道:“他们说煜祺先动手就煜祺先动手吗?就仗着煜祺不能说话欺负他!而且就算是煜祺先动手,也肯定是那男同学做了什么!煜祺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的!”
见裴温瑜不说话,薛蕙羽突然生气了起来:“你不会当时没相信你儿子吧?!不会真觉得是他的错还让他给对方赔礼道歉吧???”
裴温瑜:“……”
“本来是想跟对方家长赔礼道歉赔偿医药费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但对方妈妈素质很差,从班主任口中得知孩子的病症后,一直冷言冷语说自闭症儿童连话都不会说就不该读幼儿园。”
裴温瑜长舒一口气,道:“孩子只是病了,她却说孩子是问题儿童,所以一时生气就和解失败了……没想到那个家长转头就把煜祺是自闭症儿童的事情发在了班级群里,还和其他十几名家长联名写了一封反对自闭症儿童随班就读的签名信。”
薛蕙羽怒极了,双拳紧握:“因为这个原因,煜祺被退学了?!”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为了让裴煜祺上幼儿园,我付了赞助费的。他们闹得再厉害,学校也是不敢让煜祺退学的。但那之后,煜祺就不愿意去学校了,一听到‘上学’、‘同学’这些字词,就会砸东西,严重时就会歇斯底里地撞墙。所以,害怕他病情复发,我就没有再强求他继续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