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有个合适的人为她开了这先例,以后的路也能顺畅许多。
裴英……
他一个人在边关过得好吗,会不会遇到危险,怎么常柏和永福还不传密信回来,该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止不住的担忧像搬进心脏的蚂蚁,爬来爬去,从冬末一直持续到入春,寒冷的北风被温暖的东风吹散,京城郊外的草地冒了新芽,来往的客商行人行囊轻备,却始终不见她期盼着能见到的人。
“明熙?”
熟悉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的担忧中扯出来,玉明熙回过神来,看清了手上拿的礼部这个月的用度支出,抬头看见了在她面前摆手的林枫眠。
他一脸担忧,“我跟你说了下个月的祭祀大典用度,你有没有听进去?”
玉明熙不好意思笑笑,拿起桌边的印章盖在折子上,“听进去了,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吧,我给你批了,折子递给司金局就成。”
今日天气甚好,户部官员各司其职,小燕偷闲去外头买蜜枣糕,玉明熙身边只有前来谈公事的林枫眠。他上手摸她的额头,另一手摸着自己的,“没发烧啊,你怎么不太精神,有心事?”
玉明熙忧心道,“裴英他去边关两个多月了,从开春到现在我连封信都没有收到……他会不会出事,他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我就不该同意他去从军。”
“少年心气儿足,想建功立业是人之常情,你若硬留他在身边才是耽误了他。”
林枫眠学识渊博,说的话定然不会错,玉明熙自认心慌意乱,道歉说:“抱歉,是我忧心太过。”
林枫眠并没有怪她,抬手轻抚她的头发,“你年纪小,自己都还没长大就要兼顾着别人的前程。如今好不容易做了侍郎,得把责任担起来,不能被人捉住错处。”
玉明熙点点头。
她在京城并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太子哥哥是一个,然后就是林枫眠。她知道李禄派人去接触过林枫眠,试图将他招安到自己名下,可林枫眠数次婉言拒绝,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跟她站在同一边。
李禄是王爷,她只是一个上不得皇家族谱的郡主,林枫眠愿意为她舍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她心中很是感激。
六个月后,盛夏和暖,祭祀大典顺利举行,林枫眠得到皇帝奖赏,官至礼部尚书。
入冬时节,皇帝最疼爱的四公主出嫁了,典仪盛大,极尽奢华,三王爷李禄亲自护送公主远去西梁国。同月,李乘风病情加重,玉明熙连夜赶到太子府,在太子的病床前陪侍了一天一夜。
太子府中格外安静,压抑的氛围让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蹲在灶台边熬药的小丫鬟都察觉不对,偷偷抹眼泪。
李澈懵懵懂懂的知道父亲很不舒服,乖乖的站在病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宽慰父亲。长孙怡站在房门外眼睛都哭肿了,不忍心进门瞧见夫君一脸憔悴的病态。
“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玉明熙坐在床边将李乘风扶起,曾经站在她身前发誓只要有他在就会护她周全的哥哥,被顽疾拖垮了身子。高大健壮的身体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睛也渐渐混浊。
不该是这样的,哥哥本还能撑两年,病情怎会突然加重。
她忍不住多想,前世也是如此,太子哥哥病重之后,皇帝迟迟没有再立储君,因为丧子之痛拖垮了年迈的身子,让李禄趁虚而入。
玉明熙突然害怕起来,她还没有准备好,如果没有了太子哥哥,她一个人如何撑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明熙。”李乘风声音微弱,干瘦的手轻轻按在她手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是时候自己去干一番事业,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给人欺负了……”
“因为有哥哥在,我才有底气做官,我一个人不行的。”玉明熙鼻头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李乘风呼吸的微弱,连心跳都慢了下来。
李乘风眼中无神,看向床尾的李澈,李澈忙走上来坐在父亲身边,哽咽道:“父亲你别走……”
李乘风摸摸儿子的头,抬起手的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澈儿乖,父亲走了还有姑姑在……姑姑害怕一个人,澈儿就和姑姑在一起,听姑姑的话,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自己的儿子年纪还小,虽然有沛国公长孙家的人护着,但长孙家自己也有儿子,对待李澈必然不会尽心尽力。而玉明熙没有定亲,嫡亲的家人也不再京中,想要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合作抱团。
为了李澈的未来,让他和玉明熙亲近是李乘风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李乘风的双眼渐渐睁开,口中呢喃着自己早逝的母后,玉明熙见状不对,浑身紧绷着让李澈来扶住他,她赶紧出去把长孙怡带了进来。
“夫君!”长孙怡泣不成声。
听到妻子的声音,李乘风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紧握着她的手,“怡儿,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说罢,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消瘦的身子弓起来,呢喃着,“母后,母后……儿子好想你……”声音渐渐落下来,李乘风像一片枯叶从树枝飘落,落在地上了无声息。
压抑在心上的悲伤瞬间爆发出来,长孙怡抱着太子的尸身痛哭,李澈也哭红了眼睛,玉明熙抱着年仅六岁的李澈,泪水止不住的流,哭声压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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