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从来都不是恋人,比起朋友,更像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玉明熙喜欢他的乖巧,愿意在他面前吐露心声,而张祈安敬仰她的尊贵,甘心聆听她的倾诉。
他们之间有过喜欢吗?
张祈安忽然犹豫了,他的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他也知道小官更需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可能丢官,做回平民百姓。
若是长公主不愿意嫁给他,那即便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不成的。
张祈安恭敬答她:“您是长公主,小人自然什么都听您的。都是小人笨拙,明明知道自己的门第配不上长公主,还说这样的胡话。”
女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眼眸微垂,“除了门第之外,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张祈安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我很敬仰长公主的果敢刚毅,心怀天下,日后若是有幸入朝为官,也一定会报效大靖国,为陛下为公主分忧。”
玉明熙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高兴道:“你有这样的心就好。”
一壶暖酒喝尽,两人客客气气的告别。玉明熙看着张祈安离去的身影,眼中满是落寞。
跟在身边的小燕皱着眉说:“公主,您对张公子说那些做什么,您之前不是挺中意他的吗,等人家春试名次出来了正好来上门提亲,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稳了,您今天说这些,我看啊……这亲事又黄了。”
“我也不知道。”玉明熙无奈的笑了一下,“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真要做了我的驸马,只怕他日后在官场上的路不好走。”
小燕接话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公主您只要稍加提拔,那张公子以后肯定官运亨通啊。”
说完,就接到玉明熙一记眼刀,她隐隐有些发怒,“我身为一个女子做到这种高位,你以为事事都是容易的?如今朝政不稳,因为我能稳定这局势,所以下头朝臣才不会反对我,等到有一天,太平盛世,河清海宴,等到朝廷不需要我了,我还想着安稳的度过下半生呢,怎么能任人唯亲、暗箱操作。”
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谨慎行事,更何况她还要教导李澈成为一代明君,自然要管控好自己的言行。
小燕小声问:“那您的亲事怎么办?公主你年纪也不小了,身子也有亏损……这些事越拖越晚,奴婢实在是担心。”
前不久,小燕与青竹成了亲。自己有了家庭后就更加担心玉明熙的终身大事,公主身边没有父母兄弟,连唯一能说得上几句私房话的林枫眠都不在京中,这亲事又能与谁商量呢。
玉明熙走回厅上,坐在板凳上小酌几口,“你觉得我和张祈安能成为夫妻吗?”
被她这么一问,小燕说话吞吐起来,她与人相恋过,自然知道相互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而她站在一旁看公主与张公子之间的对话的举止,完全体会不到两人之间有一丁点爱意。
公主顾虑太多,张公子谨小慎微。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杯中的酒一样淡淡的。
需要公主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她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所以期待着对方对她的爱意浓烈一些,这样才能维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显然张祈安不是这样的人。他对玉明熙的敬多于爱,在感觉到冒犯了长公主的威严时,那点爱意也被深藏起来。
他并不是不爱,只能说是不够爱。
而玉明熙对他只有怜惜,并没有半分爱意。
小燕想了一会儿,在她耳边劝说,“公主,以您现在这样的权势地位,想求一份真心……怕是不易。要不然就找一个合适的结亲吧?”
“合适?”玉明熙喝了一杯又一杯,淡酒入喉带起一段灼烧感,落进肚子里,腰腹上烧起了一片热热的,“我的心好像死了,明明现在我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看见她失落的模样,小燕也跟着难过,上去拿开酒杯,“公主别喝了,您要醉了。”
玉明熙半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
外头天色正好,日光仿佛金色的绸缎垂落在屋檐下。院子里打扫修剪树木的家丁在低头做事,从后院走过来的丫鬟身前抱着要拿去洗的棉被。
丫鬟走在路上,瞧见前头走来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反应了一会儿,左右看看都有人,她赶忙迎上去,紧张道:“少爷出来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有事要做尽管吩咐奴婢,少爷可以先回院子里休养。”
裴英看着她皱起眉头,“我想去看望看望姐姐,你不要挡我的路。”
“公主现在正在跟张家的小公子喝酒呢,怕是没空见少爷,少爷您还是回去吧。”
听罢,裴英怒道:“姐姐只是说不让我见外人,从没说过不让我出院子吧,我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太上皇,你一个小丫鬟也敢来堵我?”
“奴婢不敢。”小丫鬟微微躬身,不敢再拦。
听说玉明熙再与别的男子吃酒,裴英心中醋意大发,一边走着一边想怎么收拾那个张家小公子,又要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又不能惊动玉明熙,不如晚上趁着夜色去他家里把人揍一顿。
心中酸涩难忍,裴英努力压制怒意,这些日子他一直避免生气,尽管他拿蛊虫没有办法,那还想多活几年,多陪玉明熙几年。
等他走到后厅,却不见有什么陌生的小公子,只有一个喝的半醉的女子趴在桌上,身旁是小声规劝的女使,嘴里还说什么“这门亲事不成了,咱们可以慢慢物色别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