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开了头,心中的愤懑立时涌了出来,话赶着话,说:“即便生出个儿子,也不是她的,不知道热切个什么劲!”
“早年更是糊涂,自己跑去山庙里诵经,祈求那些姨娘给父亲生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父亲更可笑,说大师算出来府上阴气重,因此生不出儿子,特意去外面赁房子养外室,结果,儿子倒是生了,却是外室出墙偷来的。也幸亏被发现了,不然我们洪家,岂不是要把别人家的王八当香火……”
玉璃猛地捂住嘴,满脸懊悔轻拍了下自己,讪讪地说:“瞧我胡吣些什么……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往日只闷在心里的,竟像打翻了茶壶,全溢出来了。我看妹妹不是蛇精,倒似狐狸精,把我给弄迷糊了。说不准要我私房钱,我也巴巴回家给你拿了。”
杏儿越听越弯了唇,笑得眼睛成了弯月,倒是遮掩了些乌眸。
“唉哟傻丫头,你怎么还哭了,我说你是狐狸精,不是骂你,是夸你呢,怎么这么傻!”
玉璃说着,掏出帕子,给杏儿一边轻柔沾泪,一边还在叨叨念。
“之前,她们还说你是个野丫头,我寻思着,倒是和我对胃口,没想到竟是个动不动落泪的仙子。你啊,这可不好,我要是个男人,都以为你是想勾着我呢哈哈哈哈……即便不是男人,也不好,京里这些小姐,最爱欺软怕硬,你动不动就哭,她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你住在府里,洪玉菲有没有欺负你……”
杏儿被她念着,心里却是一阵暖似一阵。听玉璃说“野丫头”才对胃口,又忙用手胡乱拭了下眼睛,睁大了望着玉璃,几乎赌咒发誓一般说:“姐姐,我不爱哭的!我就是个野丫头!真的!”
洪玉璃又被逗得哈哈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就拿了手帕又在自己眼角拭。才忍住点,瞧见杏儿傻乎乎般对着她笑,又喷笑起来。
剩下的时间,杏儿就几乎黏在洪玉璃身边,在老祖宗跟前,她不敢抓洪玉璃的袖子,却也紧紧站在一处。屋里光亮不够,瞧得不是那么真切,她们俩站在一起,就越发觉出像来。洪老太太看得心乱,出言打发玉璃:“嫁了人了,就要以夫家为重,莫不要因着你公婆待你好,就失了礼数。还是快些回去吧。”
杏儿听了这话,立时去抓洪玉璃的衣服。
玉璃心底有些讶然,她虽喜欢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表妹,可是,这孩子当真是见了就很黏她,也不知她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真的碰巧和自己对了脾气。
她对杏儿笑笑,见她面露不舍,小声说:“改日我再来看你。”
然后对祖母抱怨道:“说的就是。如今家里整天人来人往,怎地我母亲这时候又去庙里住了,岂不害祖母劳累。祖母快让她回来才是,玉瑾的事,如今也要多顾一顾,怎么没轻没重的。”
“你母亲想必快回来了。她非要去,我也不好拦她。”
杏儿听玉璃满口抱怨和指责母亲的话,眸光微暗,待听完老祖宗的话,才恍悟,玉璃貌似抱怨母亲,其实是在催老祖宗让母亲回来呢。
就也鼓起勇气说:“是,是呢,我来府上打扰,还没见到……夫人。”
老祖宗不置可否,含糊了过去。
等送玉璃的时候,又小声问:“莫不是老祖宗不让,她回府?”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不过庙里是什么好地方,总住在那里,像什么话。”
玉璃说这些的时候,没了之前的神采,也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
过了几日,杏儿又见到了大姐玉琳。洪玉琳性情文静,略微带了点冷清。她来洪府,却不是为了探看杏儿,而是为了选太子妃的事。
玉琳因为夫家的关系听到些消息,言涉皇家,也不敢让人传话,特意抽空来告知老太太。
原来,近日有多位贵女进京,除了谭千虞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已然定亲外,其他几位,皆加入了太子妃的甄选名单。其中有一位理州来的邬明月小姐,身世显赫,才貌双绝,据说皇后娘娘近日要设家宴,都邀请了她。
该说的都说完了,仍不见玉瑾,玉琳随口问:“这种时候,玉瑾怎么还有心思到处乱跑。”
老太太心下有些烦恼,不欲细说,看了看窗外,敷衍道:“是呢,回头我说说她。”
洪玉瑾此时,却也正在听人说那位谭千虞小姐。
“谭千虞这个死丫头,竟进宫央求皇后退掉和我的婚事,赐封她做太子妃,而且就当着我母亲的面!可是气死我了!”
往日见面,蒋辰几乎是一眼不眨盯着洪玉瑾占便宜,今日却是一杯接一杯喝酒,看起来是真的气疯了。
洪玉瑾暗暗在心里唾弃:只要是个眼明心不瞎的,自然会喜欢太子,而不是你这个又好色又没用的蠢货。
脸上却丝毫不显厌恶,又给蒋辰倒了一杯酒。
“死丫头!就是因为她年岁小,让老子现在尚未成亲,连个正经妾室都抬不得!屋里那几个通房,回回要喝药,身体都给喝坏了!越发没了趣!”
这种混话,清醒时,是不会在洪玉瑾面前说的。可是如今醉了,全忘了装样子,什么“肺腑之言”都说了出来。
“当我稀罕她不成,一个没长成的丫头,连楼里那些姐儿都比不上,还不是为了成全我母亲、皇后娘娘和她娘三姐妹的情义!我这等于卖身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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